孤寡仙尊家的猫猫不见了(44)

作者:山隐水迢 阅读记录

洞穴潮湿,乌云盖雪的衣袖沾上沉重的水汽,起身有簌簌坠珠声。

他询问起兰阁花灵们在水莲洲内状况,天真烂漫的花灵们纷纷往岁年身边挤。

乌云盖雪被花香扰得轻打了个喷嚏,侧眸见玄微正看过来。

“和我去外面走走?”岁年扬声问道。

玄微长身玉立,衣袍纤尘不染,然而兴许是长时间用清心术,他的气息比平日更冰,连阵法也凉飕飕的透出股肃杀。

两人离开暂避的山洞,乌云盖雪揣手在袖中,青草原上悬了枚寒日,艳红的冷阳,惨白的日光,岁年道:“你还好吗?”

问罢忍不住瘪嘴,暗骂自己多管闲事。

玄微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也注意到他的头顶有撮头发被龙君揉得翘起,道:“还好。”

随后两人相对无言,往山林中深入,有蛰伏的血藤伺机偷袭,均被岁年以剑绞断。

他灵活地在乱绿肆虐的山野穿行,自硕大的叶片后投来目光。

玄微被那翡翠琉璃般的眼珠不时瞥过,并不觉得冒犯,他拂开垂挂的枝条,“岁年,你为何不选择留在人界?”

乌云盖雪狠狠剜了他一眼,扭头就走,留给他个后脑勺。

小妖的人形太过清瘦,玄微亦步亦趋走在后方,那薄薄的肩背像是用锋利的刀片削成。

乌黑的长发以雪白的束带捆在脑后,发尾在他走动时晃来晃去,招着抚摸与戏逗。

这乌云盖雪有多大年纪来着?安静的未闻半声鸟啼的山林中,满目青翠,玄微的视野中唯有眼前的黑衣小妖。

他清楚地记得岁年当镇兽一百三十九年,却对他的岁数未有知悉,笼统地想起不过百余。

不论是对于仙还是妖的生命,都只是弹指。

岁年被身后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又不想回头,将血藤砍得稀碎,出手很是凌厉,他搁置玄微的问题,胸口的愤怒烧上来又灭下去。

不懂玄微为何对他留在人界与否这么在意,他是自人界来的妖,但并不是所有来自人界的生灵都会想要回去。

回去的前提是有回得去的地方,乌云盖雪孑然一身,往日亲友近乎死伤殆尽,真正拥有的不过是张聘猫契。

要他做回往日那只纵横四海的猫,还需要很长的时日。

“那是什么?”岁年的眼瞳在幽绿的叶影下发光,他砍断几根阻碍的垂萝,走到那株高可参天的榕木下。

这地方玄微来过,他站在垂藤挂帘后,“你看见了什么?”

“你过来,从这个角度往天上看。”岁年朝他招手,玄微便过去他身边,乌云盖雪嫌他走得慢,拉住他的袖子拽了一把。

他指着苍白的天空道:“这棵树是独木成林,这片林子都是它的分支,是水莲洲山林的灵眼。”

玄微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乌云盖雪的气息就落在耳鬓边,有点骨瘴的甜蜜,更多的是小妖飞升净化后的妖气,像是雪季炉上的橘皮或软糕。

“你们九天仙君随地起阵,但人界的阵法要设立阵眼,往往会选在灵脉灵眼上。”

乌云盖雪分析道:“画在地面的阵过于招摇,隐蔽的阵形则花样多,这些发动攻击的血藤常常舍近求远,说明它们有不能擅动的部分。”

自从进入水莲洲,岁年便觉得这里不像是寻常仙洲,诸多摆设均参考的是人界皇宫的样式,亦未有半分仙气。

九天诸神大多仙胎,对人界的法阵嗤之以鼻,去过人界也只是任务为主,再加之精神滋扰,鲜少往这方面想。

他用手指在枝桠间的挂着的红藤上比划,按图索骥般,最终追索到头顶高悬的日轮上,静默许久,放下手对玄微道:“很像天星阵。”

风自林下潜行而来,载歌载舞的白影自茂盛的枝叶后显形,岁年没理睬它们,自顾自道:“天星阵为向上冲破和抵御,但初步判断,这是逆向的阵法,是为向下和贯穿,像是为了打破什么的封印,而这里没有灵石供给,只有最为纯粹的仙胎和灵体。”

枝叶婆娑,白影低吟,如万千怨灵在耳边絮絮。

“也就是说,这水莲洲上所有的生灵,均是此阵的祭品。”

“你对天星阵了解多少?”玄微问。

百年前的记忆被这一问翻出了灰堆,伴着阵法图纸涌现的还有那些尘封的岁月。

岁年不常回忆往事,他更在乎当下的拥有。可当是由玄微来问天星阵,旧日的温存便扑杀上来,却又亲昵地与他的脸颊接吻。

乌云盖雪站在憧憧白影中,听见纪沉关的笔尖在纸上“沙沙”划过,听到他的呼吸,毛发有他手指间的温度。

照霜剑的剑鞘被乌云盖雪的尾巴拍得咔哒咔哒的响,天星阵图曾是他睡觉的纸垫。

他没由来得想要躲避,拒绝听见玄微问得更多那曾都是属于玄微的东西,到头来却什么也不记得。

“基本知道。”岁年低下头,指节正绞着衣边,发顶突然被手掌盖住。

迅速地一拍一摸,等他惊诧地抬眸,玄微若无其事地负手,道:“无事,继续。”

岁年的喉咙突突哽住了。

也许在玄微面前示弱,才会得到他的怜悯,这本是他在纪沉关面前最擅长的事。

撒娇卖乖,无法无天,纪沉关心知肚明,揣着明白装糊涂,可那又有别于眼下的怜悯。

“逆向的天星阵启动后会摄取大量的灵力,这水莲洲上几乎都是花灵,他们是天地间最纯净的灵体,屏障隔绝了他们与本体的关联,便与水莲洲的土地灵脉短暂地相连,强行破阵,他们或许会散灵。”

“如此唯有将这个逆向阵再次逆转,使向下冲的力量向上释放,这样才能既不遂始作俑者的愿,也能切断花灵与水莲洲土地的联系。”玄微徐徐道:“但发动阵法,灵体不存,除非有更能取代花灵灵力的存在。”

岁年深深地看向他,方才发顶上的安抚就像是他痴心妄想的幻觉,亦或是玄微目的的前奏。

半晌后,岁年哂笑了声:“你是不是早知道我会来?更强的灵力是我的骨瘴,这很难说出口吗?”

“但你还是来了。”玄微道。

“前头两回,我不来,凤君、兰佩、七棠,又能不能活下来?”岁年凝着玄微,“你不会真的在给我设套?”

他变得咄咄,道:“难道你早已发觉水莲洲的异样,顺水推舟,再将龙君引过来的做饵?这不会是又一个考验吧,你们不怕玩脱了让这诸多仙君、花灵丧命吗?”

“不是。”玄微否认道:“本君并非始作俑者。”

“希望不是。”岁年撇开头道:“一定别是。”

白影的长袖在周遭如浪翻滚,玄微眼睑微动,眼前小妖的样子慢慢有了重影。

他仍是这样年轻,穿的却是颜色鲜艳宽松的袍子,显得那么失魂落魄,路也走不稳,像是蹒跚学步的孩子。

幻觉中的他亦是这样低头,扑在夷为平地的荒野上,双手扒刨着冷土砂砾,尘沙飞扬,他拖曳的绿衣像是死去的翠蝴蝶的翅膀。

玄微闻到了自他指甲上传出的腥甜,末了,幻觉中的岁年也是这样偏开头,嘴唇翕动,低声问:“纪沉关,你在哪里啊,不要躲了,出来吧,不然我就真的要烦你了。”

“玄微?”此时的岁年道:“你怎么了?”

清心术的光芒在指尖点亮,驱散了恍如也沾在他指上的血斑。玄微仙尊道:“无妨,龙君的前来非我所知,我纵是要考验你,也不会拿这么多的性命来验你一人。”

岁年点点头,再与玄微去了几个地方,均发现了阵眼的设置。

悬挂的血藤、静止的云层、乃至楼台的布局,岁年的心彻底沉到谷底,他站在无风的宴台上,决定放手一搏。

回到山洞,龙君已清醒过来。

作为在场仙位及能力仅次于玄微的仙君,他极力反对岁年以骨瘴逆转法阵,却没有其他办法,砚辞甚至提出要炸珠替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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