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寡仙尊家的猫猫不见了(6)

作者:山隐水迢 阅读记录

冥君拍拍他的肩,道:“莫爱卿,本君又不是你话本里修无情道的修士,你知我根底,大可安心。你不也早就惦记那个池子了吗,去帮我看着他们,别闹出笑话来。”

莫青团苦笑着注视他的君上,末了点下头,去追赶离开的冥使。

手下们不在身边,乌须再挥退了仙侍,偌大的九天沉入夜幕,他自己乐得自在,轻车熟路往东南边去了。

他要前往的地方是负责天界花木的“兰阁”,离还因苑并不远,一盏茶的功夫,冥君便已能闻到自兰阁地界中传来的梅香。

还记得在阁后的山地上,种有片野梅林,不比阁内琼花灵木的雅致,明明是长在这璇霄丹台,却生得十分蛮横,香得横行霸道。

传说是兰阁主人砚辞龙君自凡间归来,将沾在衣袖和头发上的梅树种子撒在此地,这才有了这片沾染了凡尘气息的白梅林海。

龙君很是喜爱这景致,常年施下雪阵,日日夜夜吹个小风小雪,别有一番风光。

冥君信步踏入这林海,折下枝白梅在手中晃来晃去,无声无息地在雪上漫步。

挤在枝头的几只团啾正在犯困,冥君忍住扑它们的冲动。他来到一棵歪脖子的梅花树下,正准备往下挖,忽听身后“噗咚”一响,是雪从枝头坠下的闷声。

这雪块坠地时,却是有异响。

循声望去,动静来自几步外的两株并生梅木下。冥君绕树而行,待看清发出异动的是什么东西,不经哑然失笑。

他调侃道:“真是吓我一跳,原来玄微仙尊也有兴致踏雪寻梅?还是说仙尊不会在离开还因苑后,就枯坐在这儿了吧?”

玄微仙尊不答,像是个不会听也不会语的雪人。

冥君也挺自来熟,丝毫未顾及九天的规矩礼数,背过手居高临下打量起玄微,道:“仙尊看起来像是要买醉,但是又没有酒,可要本君去给你讨一壶来?”

从来高坐在上的玄微仙尊此时屈腿缩在树下,大雪已将他埋的差不多了。

兰阁原有的雪阵才不会下得这么凶,原来都是他神力外泄的缘故。

冥君静等仙尊的精神运作起来,几阵风过后,玄微终于找回了神志,拍了拍肩头的雪块,居然没有发现有人来。

他抬头望向面前黑衣黑发的来者,似乎反应了一阵对方是谁,这才坐直身体,道:“冥君。”

“欸,是本君。”冥君振袍往玄微面前的雪地上蹲,与这位潦倒仙尊平视,叹道:“本君在冥府内,尤其是奈何桥上,见多了仙尊这副模样的亡魂,大抵猜得到你所思所想——是因为那只猫妖吧?”

玄微眼睫一颤,喉头上下滚动,许久后道:“敢问冥君……”

“嘘。”冥君伸出食指在唇间一碰,“我知道仙尊想求本君什么。”

他故意压低嗓音:“仙尊你自己的因果册上,有关那猫妖岁年的记载只不过寥寥几字,但你又看见了本君还有一本灰册,详细记载了被天道除名的岁年身世的灰册。”

白梅凛冽,冷到了极致,竟也氤出几分浓郁迷眩的香气。

冥君单手撑在膝头,乌色的长袍覆于雪上,柔柔地铺开。

他的这个动作,像是在观赏流连花丛的虫鸟,有点漫不经心的温情,道:“灰册上写的内容,本君可以告诉仙尊,但是本君不做赔本买卖。”

“你们九天弄丢了本君的本命法器,害得本君法力残半,本相残缺,天君虽是赔了别的补偿,但多少新东西也不是原样的东西了,况且还远远不够呢,我可真是难过。”

他歪了头作出困扰的样子,玄微的眼珠便追着他移动。

“这样吧,我们来做个交易。”冥君坦率道:“本君把岁年的过去告诉你,但仙尊你要将你的一半内丹给本君,如何?”

内丹是天生仙胎的本命之核,索要内丹无异于要他们的命,取出后即便留有残生,也已毁了他们万万年的修为和自如使用的权柄。

不要说商量,这简直是讨打的买卖。

乌须背在身后的手指间捏了个遁走的法诀,道:“但灰册上的记载也不多,也就是说,他并不长的一辈子,或许一夜就能讲完。”

顿了顿后,再兀自笑开:“若仙尊认为一夜平生换半枚内丹委实不划算,那就当本君在说笑了。”

话罢冥府主君从雪里站了起来,拍去身上的雪珠与白梅花,慢悠悠道:“不急,没准明儿本君心情好,就白给你讲了。”

转身迈出几步,他边走边半仰起头,中天圆月盈满,被枝梢挑破,流泻了一地银汤。

“今夜月色甚是皎洁,玄微仙尊,多谢你的晚夜。”

“等等。”

冥君站住脚步。

黄泉的阴风吹过白梅林,香雪满身,难尽拂去。

“仙尊,你上当了。”冥君回首笑道:“但本君会是个很好的说书人。”

第三章

岁年在一个深冬的夜里脱去妖胎,飞升九天。

彼时人界风饕雪虐,云压山峦,他在宗门外的荒原上挨过雷劫,乘上用来接引的五色云彩,向更高的仙府圣地升去。

绵软软的云彩无休无止地向上,穿过重重的天河,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衣袍间落满碎星般的光点,岁年用鼻子和脸颊蹭掉些许,光屑沾到了眼睑上,模糊了视野。

他闻到身上雷电所致的焦糊味,嫌弃地呸了两声。

动静挺大,却盖不过耳边一声重过一声的心跳。

好在还有时间收拾,猫咪惯来要把自己捯饬得干净精神。

岁年捏了个模仿舔毛体验的祛尘诀,换上与毛发同色的黑底白纹的袍子,理顺了乱蓬蓬的头发。

云彩在他打理时悄然抵达。

岁年抬眸望去,便见银叶林篁,玉瓦琼台,画中仙境。

九天南门气势恢宏,门下却仅是孤零零站了一位彩衣长裙的仙侍。

那仙侍远远瞧来便知十分年少,飘逸的仙衣,玲珑的发髻,手执朱漆金面的灯笼,青嫩的面容与宗门中每年新招的弟子无二,像是颗春日泥土中萌出的新芽。

但她的神色内有一缕显而易见的惶惑,僵硬的手臂出卖了她的紧张与窘迫。

小仙侍急切地向远方云海的深处看,几乎要踮起脚来,却根本没有望对方向。

直到岁年准备跳下云彩,她都没有察觉。岁年原本想逗逗她,比如绕她身后大声打招呼,吓她一跳。

这要是放在以往乌云盖雪玩心起了,非要践行不可,然而如今岁年眼厉更甚当年,待他看清了她的不安,便也就把逗弄的心思作罢了。

遂将云彩拐到对方的正面,好让她有个准备。

五色云终于出现,仙侍眼前一亮,忍不住向前迈了两步,顿觉自己的不端庄,于是站定住,恭恭敬敬地朝前方行礼,道:“恭迎仙者雷劫飞升,荣登九天。”

语速飞快,或是因为候得太久,喉咙干涩,话末尾音都有些打飘发颤。

她涨红了脸,手指捏紧了提灯的朱柄,局促地站在原地。

原来九天也非一板一眼,岁年稳稳跳出轻软的彩云,歪歪头冲她笑道:“午好啊,我叫岁年,你叫什么名字?”

“……七棠。”后者愣了片刻,面露几分忐忑,轻声道:“仙君,招待不周,望您海涵。”

天边金霞逐日,黄昏烂漫,迎接仙丹、仙池飞升仙者的姐姐们早早离去,将七棠留在这里等这最末飞升的大妖。

听闻以雷劫飞升,耗时极长,也极易失败,七棠等到云霞泛粉,神鸟归去,仍没有人来告诉她该待到几时。

可她心中却在暗自希望,这百年不遇的靠雷劫飞升的仙者,可以顺利到来。

仿佛仅仅是因为这一次接引的缘分,她便与那妖灵有所关联。

这是七棠头一回接这样的事,能在仙君面前单独露个脸的好活,以往哪里轮得到她们兰阁的仙侍。

只因这回是临时要找个补空的人,才安排了轮休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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