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寡仙尊家的猫猫不见了(62)

作者:山隐水迢 阅读记录

尔后岁年化形折返,自微冷的冬日阳光里走来,是有别与他平日里的稳重。

水莲洲的布局已在弦上,可就是在那个刹那,玄微想让这枚黑子退出棋盘。

然而岁年仍在他的引导下走到了该至的位置,中途虽有波折,但并无太大的差池。

仙者最不缺的便是时间,但若要是能用最快的速度将机锦拉下来,便防止了未来骨瘴的灾祸。

乌云盖雪的污名已被玄微洗清,他成为了留在九天青史上最年轻的名字,猫咪在人界便是镇压骨瘴的高义之士,来到九天后仍不改初心。

玄微将记述了岁年功绩的文书收合,这样的功德即使转世,也将大富大贵。

乌云盖雪可以有十九世喜乐平安、顺遂无忧的人生。

做完这些之后,殿外的龙族也未离开,龙君昔日将自己的种族保护地太好,报喜不报忧,待到他们知晓了九天如何对待他们的将军,便自五湖四海赶来九天控诉。

天君与他传信,可否请身覆骨瘴的仙君为龙蛋治伤。

玄微去了琉璃刑台,留给岁年两个选择。

他不认为岁年会选第二种。

可恰恰,乌云盖雪选了后者。

岁年永远是玄微计划里的变数。

他隔了茫茫的风雪,很想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做出的这个决定,龙君固然为岁年舍命,可龙族有不死之能,变成了蛋还能回来。

他只要说不想,玄微便能让他不做。

可那时他说了什么呢?

玄微的记忆在某些时刻会出现严重的断片,他慢吞吞地自言自语,那时岁年说了什么呢?

啊……想起来了。

“我若说我想活,仙尊你有方法吗?”

唯有这个,玄微仙尊没有方法。

岁年此世必死无疑。

他已走到这一步了,那暗中种在乌云盖雪心脏上的月印将成为直指太子机锦的证据,若不拿出这个来,岁年将永久是与骨瘴勾结的重罪仙者。

琉璃刑台上风雪满目,乌云盖雪连个正眼也不想给他,但仍在子夜鉴的回鸣声里颤抖不止,如果他还是本体,全身的毛都会奓起来。

取出内丹并不会损坏岁年的仙脉,他转世了也是有仙缘的凡人,与九天的因果将烙印在他神魂里,十九世不灭,他永远是乌云盖雪的性情,这点不会改变。

也许有一日他可以再飞升九天,不被猜忌不负骨瘴。

他还能再来披银殿,到那时,玄微便或许能与他不再试探地交谈,在阳光温暖的午后,放下一切的谋局与忌惮。

乌云盖雪入养龙池,玄微着实忙了一阵子,清心咒几乎一刻不停在用。

九天的月夜亘古寂静,彼时因太子案发,管弦丝竹的晚宴少了许多。

远远听得有洞箫声自云海扁舟上传来,箫音如泣如诉,哀转不绝,是兰阁的花灵在为友人们唤魂。

玄微出现时将那只花灵吓了一大跳,紧紧抱住自己怀里的花盆,其中栽种的墨荷颤巍巍地抖。

仙尊以往非必要不与任何九天生灵聊话,一来他们敬他也畏他,二者觉得实在没个必要,不如回去批文书。

但今夜他找上了这花灵,或是因为他的箫声太哀伤,亦或者根本无法给出个明确的理由。

墨荷花灵缩在小舟的舷边,半晌才回过神来向尊上问礼,握着洞箫的手指发白。

玄微不解他为何怕成这样,墨荷的眼泪一下便流了两行,他问道:“玄微尊上,年年是不是已经死了?”

玄微默默片刻,如实道:“尚未。”

墨荷花灵突然“哇”一声大哭起来,本体花瓣上涌出成串的露珠,他边哭边胡乱擦脸,形容一团狼藉,道:“才不是这样!我听说了,年年也要死了,他们都不在了!”

“兰佩姐姐、龙君、阿棠、年年!为何偏是我抓阄要抓到留阁,为何不让我也去水莲洲,我守着兰阁有什么意思!”

扁舟摇晃,花灵半点未意识到自己其实反驳了一位仙尊的话,他哭得如走失的孩童,顾不得眼前人是怎样的身份。

当初抓阄谁来留阁,墨荷还生了好大的闷气,一连几天都不想出门晒太阳。

年年来问他兰阁人去了哪里时,他仍在为这糟糕的运势赌气,那可是水莲洲百花宴啊,有多少好看的好玩的。

他始终怀着点不高兴,一边在院子里给兄弟姊妹的盆浇水,一边唉声叹气,心里头盘算,等这些人回来他非要讹他们一笔。

然而他手边的玄草在瞬间枯萎。

墨荷花灵一愣,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周遭花草一盆接一盆枯死。他慌了神,没人知道这只花灵是如何独自面对这无法逆转,不知定数的凋谢。

那日兰阁外,有仙侍曾见到墨荷双手抱了五六只盆,背上还用绳子捆了好些花草,向医仙的府邸冲去。

他没能反应过来是水莲洲出了事,还当突如其来的怪病。

墨荷害怕到腿软,重重地摔倒在地,没有一盆花受伤,但等他才赶了一半的路,所有带出来的花草均已枯干焦脆,一碰成灰。

再之后水莲洲案发,墨荷什么消息也打听不到,不久骨瘴致使银河决堤,水淹兰阁,他将所有花盆搬到屋顶。

直到深夜,他坐在一片枯芜的夜风里,兰阁中唯有梅花林与他遥遥相对。

他想起那夜他们为等自己的同族点墨荷开花,在梅林边吃酒玩乐的情形,眼泪都流不出来,只能嚎叫。

他哭了太多次,本体都变得干蔫,后来玉融仙君把他带回披银殿修养,直到几日前他才把来龙去脉弄清楚,便夜夜出行,在银河上泛舟。

玄微安静地听着墨荷花灵语无伦次的讲述,到最后他双目干涸,怔怔问着眼前无所不能的仙尊。

……到哪里可以寻得那骨瘴里走失的魂灵,那里有我的兄弟姊妹,那里有我的家人。

这一盘棋外,还有被留下来的苦痛,玄微没有算到。

任何的安抚皆无用处,玄微便伸手向他要来洞箫,吹了一支九天引魂的古曲。

墨荷听得眼眶愈红,但曲中镇静神魂的作用令他暂且平复。银河上夜里颇冷,他呼出口热气,哑声感叹道:“是年年吹过的曲子啊。”

玄微有刹那的失神,放下洞箫对墨荷说了声节哀顺变。

银河上的波光容纳了星辰的碎片,玄微识海中突兀地出现一个画面。

乌云盖雪的眼睛里是万千星子,他放肆地欢笑,伸手要来牵他,手里是三件各异的法宝。

玄微从未见过那样的岁年,纯粹得愉快使他仿佛如获新生。

回到披银殿内,有月灵捧漆案前来。

“尊上,这是琉璃刑台差人送来的岁仙君的贴身之物,当日搜查均被扣押下来,而今他们不好处置,请尊上决断。”

玄微让月灵上前来,不大的红漆案上,不过一个猫咪状的竹编玩具、一兜饴糖、一把乌黑的短刀、一支玉笛。

只消一眼玄微便能看出玉笛中内藏法阵。在雪域,岁年发动过不属于他力量的屏障,水莲洲里骨瘴借由他的身体启动了一方剑阵。

铭有“沉”字的屏障太过昭然,纪沉关即便死了,用这样的方式也要证明,他曾是猫咪最亲密的人。

而在剑阵中,他甚至留有自己的影像,挑衅自己的同时也是想让岁年睹物思人么。

玄微道:“拿下去吧。”

月灵欠身退离,走至门边却听尊上改变指令。

“笛子留下来。”

“是。”

玉笛被重新捧回,玄微将其执在掌中,探出其内封存的是迷心的阵法,可照见中此阵者的心魔暗渊。

玄微指节微动,想将其毁去,却猛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于在意了,便将笛子随手搁在了桌头。

这爱恨嗔痴,来得太轻易和没有道理,如骨瘴之毒。

纪沉关真的爱岁年吗,岁年又如何证明自己的爱,那样微末的生灵,要如何认清自己的一生,如何与芸芸众生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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