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寡仙尊家的猫猫不见了(82)

作者:山隐水迢 阅读记录

他像是在极度的恐惧和亢奋里想起了他在人界的经历,以及九天上所受的委屈和看过的不公,竟朝玄微嘶吼。

“你哭给谁看,你就算是哭死在他坟前,也都是白费的眼泪!”

炒栗子自己打着颤,“你们这些人,各个呼风唤雨,想对谁好便好上天,你想弃之如履也是随手!”

“予夺予取是吗,高高在上是吗,你都把他们都害死了,逃到醉生梦死的臆想里,你们真卑贱,真装!”

“哭什么啊仙尊——”

炒栗子再抡不动那木枝,跌坐在地,咬牙切齿地仿佛是人界所有生灵的化影。

“你们这些仙,本就是坏胚啊!”

被抛弃,被谋算,被留下……他脱力坐地,指头抓着泥沙,用力扬了一把,像是烧成灰的骨与魂。

他苦笑道:“别哭啊尊上,他们问心无愧是人界的甘霖,你的眼泪又算得了什么?”

玄微动了动,炒栗子抖着却不再后退,他看到玄微君缓慢地坐起来,松开了怀中的衣衫,他道:“你说得对。”

急剧向玄微汇聚的神力止息了,玄微抚摸着手腕上的念珠,化出照霜剑。

他的神力不足,本命剑的化形也变得很慢,但这些时间,刚好够他清醒和回想。

他坏的彻底。

他彻底没有猫了。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

他曾经有猫。

眼泪分文不值,他的年年是与砚辞一样的无畏无惧,而自己不过是与九天上的仙者们相同,轻蔑地摆弄他们的性命。

那怎么可以没有惩罚。

“尊上!”

照霜剑抵上内丹的位置,他切断了和月灵的联系,从此那两只小家伙便能自由来去。

金血刹那涌出,流过念珠,将其染成斑驳的杂色。

嗡——

就在此时,承受了神力的珠串上的法阵亦随之启动。

玄微便想起来了,这里面有个寻猫咪的阵法。

珠串的穗子里夹了几根乌云盖雪的毛,被护在阵法中。纪沉关不想时时拘着岁年,又怕他外出遇险,便与乌云盖雪打了个商量,将毛发编入此物,用以寻找他的去处。

此法阵必须在自愿的前提下才能制成,可贯穿三界的寻人术,乌云盖雪去到哪里,他都愿意被纪沉关找到。

玄微眼前一片模糊,当那法阵内嵌的水镜显现时,他几乎以为这是一个过于美的梦境,是灰飞烟灭前的一个臆想。

水汽氤氲的养龙池,一身玄衣的乌须横笛在前,吹着一支引魂曲,他周遭翩跹了幽蓝色的冥蝶,流光如星辰,曲调近尾声。

玄微慢慢睁大眼。

乌须放下笛子,伸出手。

“啪!”

他合掌空拍住一只冥碟,像是只贪玩的猫咪,总是无法抵挡这会动的蝴蝶的诱惑。

松开掌,蝴蝶飞离,观山镜内的巨兽围着龙蛋,乌须君与之融为一体,伏下身,一如当年他如何守着龙蛋。

冥蝶落满他的身体,玄微听见那异兽发出冥君的声音,叹息般道:“砚辞,年崽崽回来了,好久不见。”

第三十九章

黑白双色的珠玉串上传来“嗡嗡”的回鸣。

靠神力启动的寻踪法阵逐渐成形,投映出了一面冰凉的水镜。

镜面上布满裂痕,将景象切割成一块一块。

然而其中画面,还是清晰地刻进玄微的眼底,教他几乎以为是水月镜花的复苏,是死前生出的幻觉。

……对啊。

他跌坐在庭院中,身旁再没有生灵,炒栗子见他要自戕,拦是拦不住,又被珠串所爆发的力量给掀入内室,不知昏醒。

遍地是焦黄的乱叶残花,玄微仙尊坐在一地狼藉中,怔怔地想起乌须的言行举止。

对啊,我早该认出他的。

我怎么能认不出他。

水镜内,冥主化为原身养了一会儿蛋,复又变回人形,再吹起了漆黑的长笛。

幽蓝色的蝴蝶在周身飞舞盘旋,凄清的曲调里他眸子半阖,却未有沉浸于引魂曲里的哀色。

他专心致志的模样,倒像是在死记硬背指法与音谱。

“岁……年……”

玄微喉头滚动,艰难地伸出手。

指下是一片彻骨的冰凉,水镜的崩裂便在转瞬。

镜片宛若星辰西陨,碎成千万道光痕,纷纷落于掌中。

玄微瞳孔剧缩,仓皇地接住这粉碎的水镜,仿佛镜中之人也一并粉身碎骨。

仙尊素白的衣袍上洒着闪烁的光屑,他用袖子去兜,用衣摆去接,手忙脚乱间失了倚靠,彻底倒在地上。

细碎的镜光在光滑透亮的瓷砖上眨着眼睛,玄微用手掌慢慢地将其堆拢,变成银光闪闪的小丘。

拢起的一小堆镜屑伏在他蜷曲的鬓发旁,如身上沾满雪子的毛球,躲在青丝间玩着捉迷藏。

……他怎么能没有认出来。

观山镜里的乌云盖雪,言语神色间的相熟,他自认为多次将乌须“错认”,却从始至终,没有真正认出来。

为什么……

玄微含着无限的恨意逼问自己。

为何没有认出来?

曾经岁年笃定于他是玄微,而今他却无法识得对方。

岁年的样貌与从前大不相同,可从前最不在意的便是样貌,纪沉关如是,玄微亦不看人皮相。

其眉心的玲珑乌纹依稀可见龙的图样,象征执掌冥府的权柄,但年年不论厉不厉害,都是他最爱的猫。

如今,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玄微尚且没能完全想明白那是什么,仅抓住了一个闪念,很快便被剧烈的头痛所打断。

此时此刻,他仅仅只有一个想法。

岁年还活着。

玄微仙尊仿佛垂死病中的惊坐,撑着手艰难地爬了起来。

阿冉与阿皎苏醒过来,颤颤扶着炒栗子,他们心惊胆战走出内室,眼见披银殿上空刮起一阵风,夹杂着六角雪花吹下。

风雪并无狂态,倒像是倒春寒里的雪子,落在地上就消失不见。

阿冉两手搭在眉骨上夸张地望,“尊上这样急匆匆跑出去干甚么?”

炒栗子虽被神力扫到屋里,但并未昏厥,而是借由窗户看到了追踪术镜里的一幕。

他道:“兴许是找冥君去了吧。”

阿皎大难不死,长舒一口气猜测道:“为何要找冥君?而且方才冥使不是说等冥君出养龙池后另有他事么?”

“可冥使过来不就是事关因果,尊上的因果也要靠他们的相助?”阿皎胡乱猜着。

“不是……”炒栗子开始思考自己以后会有多惨了,没有功夫与月灵们解释太多,改口道:“罢了,我们回去修养吧。”

两灵一人搀扶着抄近路往住处走,路过深庭,发觉腿软心惊,不得不停下休息。

“尊上的因果不就是和这棵树有关?”阿冉趁机拍拍身后的粗壮的树干,桃花缤纷而落,似胭脂色的大雨。

阿皎摇头道:“我看未必。”

两只月灵化形晚,并不知其中究竟,此刻也不过是抬起头。

目中所见,只是那破了口子的屏障,残余的风雪卷过九天的云霞,将桃花冻住,枝叶震动,发出牙酸的声响。

从披银殿到养龙池,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一如纪沉关从天星阵的阵图回到卧房。

珠串存留下了过往的记忆,洗尘池却依然在冲刷识海,带来神魂上切割般的疼痛。

玄微降临养龙池地界时,脚步踉跄了下,也分明看到守在洞口的秉笔冥使瞪大了眼。

他深知自己形容狼狈,可再顾不得许多,身上所有感知都退去了,唯有沉重的心跳叩击胸膛,听来如天道的擂鼓。

冥使们二度上九天,便明显感觉到这些仙君们对他们的态度变了,原本是客气中略有轻蔑,眼下变成了厌恶中含着恐惧。

他们早知自家主君要与九天翻脸,怎会在乎这些人的脸色,见仙君们越忍耐着不能发作,冥使们愈是开怀。

冥君把该谈的基本谈完了,而今他们来此,便是真正要操办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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