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浇愁(110)

他不由自主地进了那重重纱帐中,停下了脚步,远远地注视着帐中的人。

那人平躺着,即使在睡梦中,似乎也在不安地皱着眉,眉目间戾气逼人。

是盛灵渊。

宣玑对着他发了好一会的呆,这具身体还是没有要动一动的意思,心想:“半夜三更摸进别人卧室里,这样很像变态啊……哎,刚说完就动了。”

他脚步犹豫地走到那床边,侧身坐下,不知是他太轻还是床太硬,那床榻居然没有一点凹痕。

宣玑听见他自己轻轻叹了口气:“今日就此诀别,往后怕是没有相见之日了。”

盛灵渊的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些,宣玑看着他的脸,愣了愣,心里忽然涌起说不出的悲怆与眷恋。

随后他发现自己的胳膊不受控制地抬起,火红的长袍下露出一只没有血色的手,轻轻地抚摸过盛灵渊的脸。

宣玑猛地甩开那陌生又强烈的情绪:“这这这就不太文明了吧!醒醒,陛下,有人摸你!”

床上的盛灵渊不知道怎么回事,睡得跟死鬼一样,被人这么摸都没醒。

宣玑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拼命想把胳膊往回抽。

“真的像变态啊……喂!”

然而他出了一脑门热汗,手没抽回来,身体却往前倾去。

宣玑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灵渊……”

他舌尖上迸出这两个字,轻轻地砸了下去。

在宣玑心里大声的“卧槽”中,他梦里这个有感觉、却不受控制的身体垂下头,轻而虔诚地含住了盛灵渊干涩裂口的嘴唇。

第48章

宣玑当时的心情……大概也就是感觉有一千来只尖叫鸡放声嚎叫吧。

他脑浆瞬间就沸腾了, 顺着头骨缝隙往外蒸发:“非礼!怎么还能有这么耍流氓的!天理何在!快住手……不是……住口!报警了!”

然后他反应过来, 耍流氓的是“他自己”, 而他还控制不了。

宣玑一时间更绝望了,就想拎着盛灵渊的领子,把这位倒过来抖三抖:“说好的明察秋毫呢陛下?您不是吹牛逼说站在电梯间, 能听一整层楼的墙角吗?这是提前入土为安了吗,还睡个头啊睡,这样都睡得着, 安眠药厂不请你当代言人真是瞎了他们狗眼啊!”

这时, 盛灵渊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不适地略微侧了一下头, 睁开了眼睛。

宣玑:“……”

脑子里那一千多只嚎叫“他怎么还不醒”的尖叫鸡瞬间哑巴了,方才的沸反盈天也跟着“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他大脑死机了足足十秒, 一个念头才蹦出来:“他怎么又这时候醒了?太没眼力劲儿了,我尴尬癌要扩散了!”

男人……男鸟人, 可能是一种反复无常的小生物。

盛灵渊的眼睛掀开了一条缝,里面零零星星的,有困倦又茫然的水光, 他大概没做什么好梦, 睁眼时眉头皱得更深了一点,心事重重的,睫毛的阴影像是沉入了瞳孔的最深处,孤独极了——因为那瞳孔深处,只有床幔与彻夜不熄的烛火, 空无一人。

宣玑一愣,他看不见自己。

盛灵渊不知是醒着,还是无意识地睁着眼,他的眼神凝固不动,在幽幽的烛光下对着床帐发呆,宣玑就屏息凝神地伏在他身上,两个人的视线在咫尺间交叉在一起,却并无瓜葛似的,又匆忙擦肩而过。

宣玑——或者说梦里那个人,盯着那双看不见自己的眼睛,心绪突然动荡起来。他近乎恶狠狠地扣住了盛灵渊的脖子,想要夺走他的呼吸。

然而盛灵渊的呼吸就像窗外的落雪一样,平稳而寂寞。

宣玑突然有种自己被撕裂的感觉,外间忽然响起了遥远的报时声……子时三更到了。

盛灵渊的眼睫飞快地忽闪了一下,一瞬间,宣玑以为他看见了自己。

他看着盛灵渊,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将他胸口的悲意点燃了,无处发泄的愤怒与不甘撕心裂肺地翻腾起来,盛灵渊的气息、嘴唇的触感……与领口缭绕的浅淡熏香也被放大了无数倍,烙印似的刻在了灵魂上,他忘乎所以地亲吻着那个人,像是想把他嚼碎了再一口吞下。

随后身后无从抗拒的黑暗把他吸了进去,他被那无尽黑暗吞没。

“当”一声钟响,有人在黑暗中长喝:“成——”

强光刺进他的视野,宣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绝望到恍惚的痛楚依然在。

他心里一时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念头:“我不能再失去他一次。”

旁边的床铺空荡荡的,被子整齐地叠着,没人睡过——盛灵渊昨天就潇洒地跟他挥手告别了。

宣玑冲出了房间,近乎惶急地到处找人,鞋也没穿,就这么光着脚跑到了楼道里,听见身后的房间门“咣当”一下拍上,他才激灵一下,神魂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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