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浇愁(160)

他像个意外捡到宝石的穷鬼,不知道怎么藏起来好,翻遍全身,觉得不管放在哪个兜里,都是亵渎珍宝,茫然无措得很。把路上买的零食往盛灵渊面前一堆,宣玑无事忙似的,在屋里团团转起来,跟扫地机器人互相拌了好几次蒜。

过了一会,又觉得屋里安静得让人心慌,尤其一回头还总能碰上盛灵渊打量的目光。

“我收拾一下,收完做晚饭,马上就好。”宣玑把电视按开,想把那叫人如坐针毡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要是无聊,可以先……”

电视里传来一个老教授拖着长腔的声音:“这个武帝盛潇与陈皇后的关系……”

宣玑差点被老人家一嗓子喊崴了脚,回头一看——历史讲坛之大齐风云。

宣玑:“……”

什么倒霉节目!

“哎,别关,不妨,”电视不负所望,果然吸引了盛灵渊的目光,“我听听他说什么。”

“这是……娱乐节目,不严肃不正经,胡说八道的那种,”宣玑一边盘算着自己这月信用卡余额还够不够买台新电视,一边把手背在身后,打算给电视兄来个安乐死,“没什么好看……”

还不等他动手,盛灵渊朝他一招手,宣玑没提防,觉得前襟被什么猛地一拉,往前踉跄了两步,让开电视屏幕。

“都租房住了,且惜点物吧,”盛灵渊又一摆手,松开了宣玑的前襟,打发他走,“忙你的去。”

电视里的老专家正唾沫横飞地列举学界主流观点。

有说武帝出生时难产,陈皇后本来就不喜欢他,又因为复杂的政治原因让长子错失皇位,陈皇后就越发偏向老大,这才导致兄弟反目、母子失和——灵感可能是来自《郑伯克段于鄢》。

还有说陈皇后权力欲望太大,一直试图控制幼子,自己临朝听证,而少年天子在征战中长大,羽翼渐丰满,这才导致母子反目。

最不靠谱的说法是,陈皇后私生活比较丰富,到处养面首,跟帝师丹离还有一腿,武帝要扳倒丹离,亲妈碍手碍脚,只好把她一起做掉。

盛灵渊听得目瞪口呆,连忙喝了一口奶茶压惊。

陈皇后……太后年轻的时候,就长着一张让人望而生畏的面孔,马脸,十四像四十,一辈子没笑过似的,视十方色相为粪土。平帝死后,她一个带着孤儿的寡妇辗转四方,重新聚拢人族力量,要是再没有一副“英雄本色”的相貌协助,未免也太艰难了。

及至启正元年,太后已经六十有五,马脸虽然略有萎缩,但发髻线也跟着拔营退兵,领土并未缩小,仍然十分雄伟。

盛灵渊也是头一次听说太后私底下这么好色。

老专家:“早年间还有一种猜测,说武帝根本不是皇后亲生的……”

盛灵渊一顿。

老专家摇着头说:“这主要是受一些戏说的电视剧影响,其实没有史料依据。”

宣玑在旁边听得小腿肚子转筋,他记忆还不太全,死得早,在天魔剑里时,又受困于盛灵渊的视角,所以也说不好陈皇后究竟是不是亲妈。

那是个很高大的女人,总是穿着盛装,浆得很硬,上面有繁复的镶嵌和刺绣,如同盔甲上的铁片,生人勿近。盛灵渊年幼时,她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幼子永远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他站在一米以外说话,从来没有抱过他,甚至不肯摸摸他的头。母子间的日常问候活像地下工作者接头,二十年如一日,来言去语,标点符号都没变过。

母子两个性格都是又冷又硬,而且后期政见不合也是真的,夺权软禁,他记得盛灵渊确实干过。

但……他也记得盛灵渊对她那又畏惧、又渴望的心。

最后是因为什么走到不可收拾的一步的?

电视里换成了喧闹声,宣玑回过神来,发现盛灵渊不知从哪学来了换台的技能,转到了一个民俗节目,那些锣鼓喧天似乎很合他的心,他就像个怕吵又爱热闹的老人,隔着屏幕观赏别人的红红火火正合适,于是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宣玑心不在焉地走进厨房,检查冰箱“存货”的保质期,冷气扑面而来,他一晃神,依稀记得度陵宫好像也有这么个凉意逼人的地方……是哪里来着?

对了,是陈皇后——那时已经是太后的长明殿。

据说是太后怕热,长明殿下面有个冰窖,殿里总是阴冷阴冷的,泛着不知哪来的陈腐气,像口棺材。

那时天魔剑已经碎了,谁也看不见的宣玑被迫跟在盛灵渊身后,看他面沉似水地直接闯进了长明殿。

“陛下,陛下留步,太后正更衣,不便见……”

“滚!”盛灵渊头也不抬地一拂袖,那老嬷就飞了出去,直接撞在梁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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