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浇愁(177)

怪不得你拖着病体奔走,原来是想给妻子和没出生的孩子奔一条生路。

“大哥一片苦心,情深意重。”

宁王四平八稳地回答:“闲人的儿女私情,见笑,不及陛下。”

你手握着天魔剑的碎片,恨不能立刻把自己的心剖出来,沥干热血,还要忍着煎熬,装作毫不在意,因为公私绝不能混为一谈,纵然你从来没有诛遍各族、牵连无辜的意思,此时也不能为了朱雀骨和天魔剑顺水推舟。否则日后万一生变,没有人会说这是皇帝的本意,天魔剑会背千古骂名,那只知道吃和玩的剑灵要怎么自处呢?

宁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着:真是一条鳏寡孤独的路。

然后弓着腰,后退着离开了。

他们两个人打机锋一样的对话,三千年前茫然的剑灵听不懂,三千年后的宣玑却听明白了,他在记忆和现实的交错中怔立良久,心里潮水一般起伏。他想抽自己一巴掌,问问自己是哪根脑筋脑残了,居然会觉得灵渊毫不在意。

金乌西垂了,夕阳的光横扫进南书房,盛灵渊已经若无其事地令内侍搬来各地本奏,日常办公……只是一不小心,被手里的碎剑片割伤了手指。

伤口凝出一颗血珠后飞快愈合,宣玑忽然生出一种冲动,他想亲吻那根手指。

不知道宁王怎么办到的,三天以后,微云在天牢里痛陈己过,向人皇请罪,毕方也提出有翼族永远归顺人族,再也不敢提天魔剑的事。

人皇不理,晒了他们几次,于是微云用高山人的秘法,跟毕方族长一起,立下了“永不背叛”的血誓——高山人有蓄奴的恶习,为了控制奴隶,尤其是外族的奴隶,他们发明了一种“血誓”,是对奴隶单方面的约束,哪怕生灵变成器灵,只要主人不解除血誓,它也依然生效,一旦违反,立刻会遭到十倍反噬,连有背叛的念头都不行。

至此,盛灵渊才算饶过他们,把天魔剑的残片交给了微云。

理智上,宣玑当然知道这只是历史,只是记忆,这一次修复天魔剑的尝试是失败的,可他看见微云宣布剑成的瞬间,心还是高高地吊了起来,八十一天,等在剑外的盛灵渊,飘摇无归的剑灵,都太煎熬了。

盛灵渊立刻起身,宣玑一把拦住他:“别过去,别……别看。”

可是盛灵渊毫无知觉地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然后……

宣玑徒劳地想遮住他的眼睛,遮不住,想握住他的手,握不起。

他无计可施,只好穿过时光,用尽全力地抱住盛灵渊。

“……停这成吗?您是现金还是手机支付啊?”出租车司机一嗓子把他喊回现世,“哟,您眼睛怎么了,西北风吹迷眼了?”

后座的盛灵渊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手从车门上扫过,里面的“机簧”太复杂,一时看不懂,不过成功找到了车门的开法。陛下一点也不露怯,像个土生土长的现代人一样自己拉开车门,还跟司机一点头。

宣玑差点一把拽过他,把一切和盘托出。

手都已经伸了出去,理智强行回笼——还不行。

宣玑一开始以为,天魔剑修复失败是微云动的手脚,只要找到那个关键,就能修复知春。

但这个想法有个漏洞——多疑如盛灵渊,如果微云有问题,他会看不出来?

现在宣玑终于想起来了,因为有血誓在,微云不可能动手脚。

高山人不世出的大师都失败了,再一次证明了刀剑灵不可修复是真理。

灵渊不可能相信他。

以及……他直觉盛灵渊的头疼症有问题。

宣玑一路心乱如麻,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异控局入口那片林子的,林中验证身份的薄雾起,脚下石砖一动,宣玑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了盛灵渊的手。

三千年了。

他贪婪地索取着那手心上一点微弱的体温,心里发出近乎呻吟的叹息。

宣玑没敢回头,唯恐自己露出破绽,只听见自己嘴里没什么语气地说:“林子里有迷阵,陛下,跟紧我。”

第74章

盛灵渊不是一棵一碰就合上叶子的含羞草, 他对身体接触不怎么敏感。

一方面, 他幼时颠沛流离, 很多时候,侍卫们充满臭烘烘汗味的怀抱就是他的“床铺”,经常是睡着的时候在这个人怀里, 过一会迷迷糊糊地一睁眼,就发现抱着自己的人换了——先前那个没来得及记清楚味道,可能已经死在了半途。另一方面, 继位以后, 他虽然不是个穷奢极欲的皇帝,但也不会刻意节俭, 衣食住行、甚至贴身的琐碎小事都有人打理,他早习惯了。

可是那些人要么是在前躬身引路, 要么是低头左右护持,有献殷勤的, 至多是把自己拗成一个人形的架子,恭恭敬敬地伸着,供他搭手。都最大限度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最好能让皇帝把自己当个不喘气的物件, 绝对不能碍着陛下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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