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浇愁(51)

而石台上有什么东西……

下一刻,宣玑看清楚了,陡然睁大了眼睛——

那石台上是一口开了盖的空棺材,他的剑就笔直地砸进了棺材里!

还不等他追过去捡,一阵心悸飞掠过胸口,像一根钢锥给捶进了心尖,寒冷、空洞与刺痛山呼海啸地涌上来,他一时竟然喘不上气来。

而那感觉飞快地来,又飞快地走,像是某种遥远的共振,与此同时,血水一样的花汁倾盆涌入潭水,清澈的潭水转眼红得触目惊心。

宣玑突然发现,那魔头好半天没动静了。

盛灵渊觉得自己的七窍都被糊住了,感官变得异常麻木,有那么一时片刻,他心里无端生出侥幸,想象那些血一样的水会凝成茧,越来越厚,最后把他裹在其中,让他闭目塞听,一直躲到地老天荒。

可是……躲是不行的。

他在很年幼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没有方寸之地能供他躲藏。

安眠、喘息、休憩……于他,全是妄念。

他的记忆像被惊醒的怪兽,睁开眼,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重剑“嗡”地一声响起来,整个山洞随之震颤,四壁所有的花都枯萎凋谢了,水潭中以棺材为中心,搅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随即,水面竟一点一点下沉,像被棺材中的什么东西吸了进去。

及至潭水中的血色被棺材吸干净,潭水重新归于清澈时,已经是“水落石出”——

棺材完全露出了水面,剑不见了,一个……“人”坐在其中。

宣玑一时拿不准该不该用“人”来称呼。

山羊胡的白眼在眼眶里乱窜,昏死过去又吓醒,吊在半空中“死去活来”,马上就要疯了,就连宣玑也不由得汗毛倒竖。他以为自己近距离地参观过一次“天打雷劈、挫骨扬灰”,以后就能百无禁忌、平趟古今中外各种恐怖片了。

可那“人”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因为实在是不成个人形。

棺材里分明是一具烧焦的“尸体”,从中间强行折断,头脚不分,他没有一截骨头是完整的,完全靠焦糊的烂肉粘成一团。

而那“尸体”竟还能动!

他身上的骨头“咯咯”作响,接着,“噗嗤”一声,是白骨强行捅穿了焦糊的皮囊,那些白骨自动寻觅着自己的位置,很快拼接出了一副骨架,接着是经脉、血肉,很快……

宣玑狠狠地打了个寒战,他觉得这情景十分残忍,皮肉一层一层地长,好像比被阴沉祭文一层一层地往下割还痛苦——被凌迟的时候,他记得那人一动不动地站在楼顶,一直含笑,到灰飞烟灭。

可是此时,“焦尸”却不停地挣扎,双手紧紧扒住了棺材,寸余的青铜棺被他活生生地捏变了形。

像在无声的惨叫。

因为声带和舌头还没长出来。

光是在旁边看着,宣玑已经觉得自己全身都跟着灼痛起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足足超过一刻钟的功夫,“焦尸”身上的骨肉才长全,血淋淋的躯体上生出惨白的人皮,然后瀑布似的长发盖住了棺材,他紧紧抠在棺材上的手终于无力地垂下,发出一声轻响。

此时,水潭的水面已经下降了将近两米,整个石台都暴露了出来,从高处往下看,那石台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纹路居然有两层,一层是阴刻在石头上的,宣玑从未见过,但依据经验判断,与其说是纹饰,更像是一种未知的文字。另一层是用颜料涂的,这个他眼熟——那是阴沉祭文。

水面平静下来,宣玑犹豫片刻,终于小心翼翼地落在石台上,踮着脚避开地面的诡异文字,听见了紊乱又急促的呼吸声。

“呃……那个……”宣玑试探着开口问,“你是那个……那个前辈吗?”

棺材里的人似乎挣动了一下,没力气回答。

宣玑四下踅摸片刻,好不容易在棺材旁边找了块没有祭文的空地,把舌头都已经伸出来的山羊胡放在一边,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少了点什么。

“等等,”宣玑想,“我剑呢?”

宣玑回过神来,一串疑问从他脑子里排着队地往外挤。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就大变活人了?从哪变出来的?

这些算细枝末节,可以先放一边,最关键的是——魔头“出来”了,他的剑呢?

他的剑在被魔头“上身”之前,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是能随他心意动的,但他现在完全感应不到那把剑在哪!

宣玑一步跨到棺材旁边,可还没等他找到剑,眼珠先被棺中人定住了。

他是见过盛灵渊的,棺材里的人跟他在赤渊医院里短兵相接的那位长得一样,同一张面孔、同一具身体,但前后一对比,却能明显感觉出差异——赤渊医院的那个“盛灵渊”身上没有“活气”,让人觉得他不会疼、也没有喜怒哀乐的样子,就算是被雷劈成碎末,也只是让人觉得心惊胆战……就像看见雷劈到大树上那种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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