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浇愁(84)

有个屋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呼噜声,那位好像还有点呼吸不畅,时不常地停上几秒,随时断气似的。

隔壁,一帮人正不知道玩什么游戏,七嘴八舌的又笑又闹,天都快亮了也不睡觉。

还有他右手边的房间里,一对狗男女正忙得热火朝天,话还不少,边干边聊,陛下现代汉语听力一般,也不敢说自己听准了,但连猜再蒙,他觉得这二位好像是在商量怎么药死彼此的原配。

被迫听他心里“实时播报”的宣玑刷房卡的手一哆嗦:“您还是赶紧移驾吧,陛下!”

好奇心怎么那么重,也不怕耳朵里长火疖子!

宣玑发现盛灵渊这个人,不管看到什么,神色都淡淡的,一脸处变不惊,绝不露出一点“刘姥姥逛大观园”式的少见多怪……要不是心里连着“蓝牙”还没断,宣玑大概就被他糊弄过去了。

这位陛下进门之后,先不动声色地把每一样东西都摸了一遍,并迅速对它们的用途做了个大致推断。

别说,猜得八九不离十,除了个别东西稍有误差——

“那是肥皂,洗手的,不是点心。”

“墙上的窟窿?那是电源……不不不,没有安全隐患,家家都有,您手下留情。里面没有引雷符……对,也不是肖征施的法,是发电厂统一配送的。”

“那是空调风口,不是……不用堵,一般没人往里投毒。”

“水龙头里的水不能直接喝,不干净。”

宣玑说到这,听到盛灵渊心里想“起码没有药味”,遂沉默片刻:“您这是在侮辱我们的快乐水吗?”

说着,他义愤填膺地拆了一袋炸鸡。

盛灵渊在剑里的时候,见过宣玑在家做饭,那时他以为这小妖本领出众,又是一族的族长,平时生活“奢侈”些也没什么。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只见那些吸饱了油的肉被草率地罗在一起,也没个碗筷,一点也看不出名贵,外面还包着一层花花绿绿的皮,被宣玑撕下来随手团在一边。

盛灵渊捡起来仔细一看,震惊地发现上面居然有字!九州混战年代还没有纸,写字都是用简牍石板,非常隆重。就算是用树叶写字的巫人族,那些记录过文字的器物也都是珍贵神圣的……这些人居然拿来擦油!

盛灵渊没吭声,却不由得一皱眉,心想:“别处奢靡成风就算了,这就太不成体统了。”

宣玑:“……”

“我们不单擦油的纸上有字,有些擦那什么的草纸上也有字。都是批量印的,不是奢侈品。”宣玑叹了口气,“陛下,您不饿吗?”

盛灵渊想起方才那药味冲天的什么“快乐水”,矜持地一摇头:“唔,多谢,还是不必了。”

宣玑这小妖虽然自己有翅膀,啃起鸡翅膀也没什么“物伤其类”的感觉,毫不嘴软。那些黄澄澄的外皮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十分酥脆,啃起来“咔咔”作响。盛灵渊耳边就跟闹耗子一样,陛下觉得盯着人吃东西有些不雅,于是打量起周遭来。

房间很小,是个所谓“标间”,两张雪白的单人床进门就能看见。床褥松软、衾枕洁净,即便以盛灵渊的标准看,也绝对不能说简陋了,可是偏偏又颇不讲究,顶上却又连个床帐也没有。

落地的窗是封死的的,但没拉帘,这里是三十一层,站在窗边,能眺望见万家灯火。

跟赤渊附近那小县城不一样,东川市是个大城市。辉煌的灯火下,连漫天群星也黯然无光,城市依山而建,大片的高楼随着地势连绵起伏,壮观极了,公路与高架桥盘根错节,被高挑的路灯勾勒出身形,看得人头晕目眩。

此时已经是更深露重,虽然不堵车了,但街上依然有不少行人。

酒店楼下就有个大剧院,正好有个歌星在这开演唱会,凌晨方才散场,一大群观众从里面涌出来,马路边上站满了晃着灯牌的小女孩,三五一群,又蹦又跳,比盛灵渊印象里,这一带山区的人口还多。

他忍不住被吸引到窗边,目不转睛地望着霓虹灯下的人群。

盛灵渊在看着窗外,宣玑则在打量着他的背影。就在方才那一瞬间,宣玑第一次在盛灵渊心绪里分辨出了一点正面的情绪,倒也谈不上很高兴,只是那些暗潮似的、不断涌起又不断被强行压抑的杂音暂时消失了。

宣玑“听到”他半带感慨半带疑问地想:“这里到底是有多少人?”

“东川啊?”宣玑叼着根薯条,想了想,“具体不清楚,我估计有千十来万吧。”

盛灵渊呆了呆,宣玑感觉他心里十分茫然,可能是想象力限制了他的数学,人皇陛下一时没能构建起对这个数量级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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