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浇愁(99)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清脆的童音唤醒的,有个小孩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在他窗根下走来走去,哼唱着他听不懂的童谣,企图吸引他的注意。

那也是个黎明,他一睁眼,就看见灿烂的朝阳从山巅抽挑出一条金线,继而一发不可收拾,奢侈的泼满了半个山坡,小木屋后窗有一棵粗壮的梨树,不分季节地茂盛着,一半开着花,一半挂着果,然后外屋开始有人进出,木门“吱呀吱呀”地响,每次一开门,诱人的果香就一股脑地趁机往屋里钻,像那唱着歌的小孩一样,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可爱。

大圣种的梨树结的果有拳头那么大,一半分给了族人,一半给阿洛津偷吃了。

那小子爬起树来像个猴,每次都连吃再拿——吃饱了,就把衣服一扒,露出被太阳晒成小麦色的脊背,光着膀子兜着走,拿到祭坛外面的小山洞里风干成梨干,自以为谁都不知道。

祭坛底下有寒潭,盛灵渊贪凉,喜欢在那附近消遣,读书读累了,就去阿洛津的“宝库”里摸走一把梨干,陛下不肯做贼,摸得光明正大,从不刻意隐藏形迹,可惜阿洛津从小心大如斗,压根没发现他的藏品少了。

“灵渊哥,快来看,我把大圣的人面蝶偷出来了!”

“什……你怎么还淘出圈来了,赶紧还回去,找打呢?”

“哎,你别告诉我爹不就得了,我就拿来看看,不放出来。哥,你说这玩意真能召唤鬼神,让死人复活吗?”

“死了就是死了,人死如灯灭,鬼神都是人们编来骗自己的。”

“那……死了,岂不是就什么都没有了?可以不死吗?”

“人人都有一死,除非……”

“除非什么呀?”

“除非生人入魔。”

“真的!”小阿洛津吃了一惊,眼睛一闪一闪地问,“那不是很厉害?”

“孩子话,这有什么厉害的?”

少年老成的人皇一哂,阿洛津却不肯放弃这个话题,执意追问,纠缠得他连书也看不下去:“为什么呀?灵渊哥哥,能长长久久地活着,怎么不厉害了?”

“因为世上的好东西没有能长久的,听说最美的花要等很久才开,一生开一次,片刻就谢;最高寿的人死到临头,回忆起自己一辈子,也只有几件快乐的事,都像石火一样稍纵即逝。我的老师说,只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才会老不死——别废话了,你快把蝴蝶给大圣送回去,小孩子没事妄谈生死,不知道忌讳吗?反正你离死还早着呢。”

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谁知这一生这么短、又这么长。

宣玑放下盛灵渊,发现那人方才睁眼时,眼神迷茫了一瞬,随后眼睫缓缓地沉下,他眉目舒展起来,嘴角竟隐约露出了一点笑意。

宣玑一怔,但还不等他看清,那笑容就又消失了。

就像一生开一次、弹指便凋零的花。

宣玑布阵的时候蒸发了整箱矿泉水并一个面包车的水箱,周围弥漫着温热的水汽,像个蒸笼。王队把水蒸气聚集在一起,悬在面包车顶上,等晾凉了,又把它们重新注回汽车水箱里。

这面包虽然看着老成了一点,但居然意外地“老当益壮”,连蹦再跳地跑了一路,被谷月汐开膛破肚、又给重新装回去,回程居然还能运行良好。

“听说肖主任被雷劈了。”王队给清理现场的同事打完电话,回过头来对其他人说,见众人纷纷露出诡异的表情,他连忙指了指自己的脸,“不是……同志们,麻烦你们看看本人严峻的表情,我说的是字面意思,不是骂他。”

张昭纳闷道:“没下雨啊,哪来的雷,再说肖主任自己不就是雷电系吗,怎么还能被雷劈?”

“这不是重点,”谷月汐急忙追问,“人怎么样?”

“可说呢,幸亏是个雷电系,不然明天大伙就得给他开追悼会了。”王队说,“现在送医院了,不过刚才陪着过去的同事说情况挺稳定,问题不大。”

众外勤们听说,集体松了口气,宣玑看了看他们,欣慰地想:“还是有点战友情的。”

就见谷月汐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万一肖爸爸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以后咱们行动预算超支可怎么办啊,拜谁去啊?”

宣玑:“……”

人间真相真是赤裸裸的。

王队三言两语,大致把巫人塚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又回头问宣玑:“对了,宣主任,你剑灵刚才是不是说他放了个什么雷符。”

宣玑揉了揉眉心:“嗯,他应该是在阿洛津的尸身上做了手脚,故意留在那等那个操纵阴沉祭的人上钩,不过看来钓上来的好像只是个分身,分身被雷劈了,真身还能打电话坑咱们一回。回去可以先查查方才那通电话是从哪打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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