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之女(25)

“过得好一点。”

“你这么笃定能成?”

“总要搏一搏。”

“败了呢?”

郑靖业看了他一眼:“我已经成了一半儿了。”

“先生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不是入了门就能算成了的。”

“我不是说这个。”说完,闭上了嘴巴。顾益纯福至心灵,所谓成了一半,是指离了那个家族。

这一天,郑靖业来了一个大主顾,让他抄书,出双倍的价、出笔墨纸砚,要求是只给他抄书,不许分心接别的生意误了他的事。郑靖业想了想,没答应。顾益纯跳脚:“做别人的生意也是做,怎么就不做我的生意了?别以为是便宜了你,这书不好抄!”

很多书都是私藏的,花钱都买不到,上面有许多学士的注释。纸张泛黄,有些脆弱得让人害怕它会随时变成一堆粉末。

顾益纯的要求就是:“把这些抄了,一个字也不能错,我要查。要写得大,注释字小些……”最后道,“我也找不着旁的合适的人,也不知道他们用不用心,反正你在我眼前,哪一页抄错了,我就让你重抄!省得再跑腿到城里算后账。”

“哦。”

“哦什么哦?”

“先抄哪一本?”

“嘎?”这小子也太跩了吧?

抄来抄去的,两人之间答话不多,心里却亲近了不少。

顾益纯也就劳动着他那闲得快要生锈的一把骨头,跑去郑家。

郑宅屋浅,顾益纯老远就听到一对母子的对话。

“这是你辛苦抄书得的钱,怎么就给我买了新布?还托人去缝?家里得过日子,阿娘穿得旧一点有什么?黄土埋了半截了都。”

“这是什么?”

“钱啊。”

“钱能做什么?”

“用处多了。”

“儿现在就用了它。不用就不叫钱。”

何氏:……“你拿什么娶媳妇啊?”

顾益纯:……“果然有趣。”

反正那一天顾益纯就赖在了郑宅不走,让人买了酒肉来,招待郑家母子一道吃。何氏还扎手扎脚,十分不敢,又要到厨下准备饭菜。顾益纯道:“有劳伯母,有黄黍饭就好,平日少吃这个,想尝个鲜。”

郑靖业没说话,去帮忙烧灶,被何氏拦了出来,顾益纯的书僮机灵,虽然不大会,还是狠心去领了烧灶的差使。饭是在郑家吃的,郑家提供的也就是一锅黄黍饭,酒肉都是顾益纯带来的。何氏要躲在厨下吃饭,被顾益纯邀了过来,他嘴巴甜得很,一口一个伯母,自称晚辈,说是郑靖业同学,要是让长辈这样躲着他,他可没脸见人了云云。

何氏有点儿吃不安稳,顾益纯一直招呼着她吃这吃那,郑靖业看不下去了,道:“阿娘,顾兄向来促狭,跟亲近的人才这样的,平日多蒙他照顾,他……不是外人。”

顾益纯咧嘴一笑,露出八颗白牙,郑靖业翻了个白眼。

何氏匆匆吃完了饭,看儿子跟同学还在喝酒,道一声恕罪,抱着半匹布,出门到隔壁去借地方给儿子做衣服去了。

顾益纯松了一口中气,郑靖业冷笑道:“世家子,倒会哄人。”

顾益纯回以冷笑:“我算什么世家子?婢生子罢了!”

郑靖业的冷笑凝在嘴角。

顾益纯是顾家婢生子,生下来刚满周岁,他妈就被转赠给了别人,他倒还是顾家小主子之一,衣食无忧。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这个国家的各个地方,是常态。到他四岁上,一场很大的疫病席卷而来,为了避疫,顾家也是使出了很多的办法。

其一就是离开现居住地,躲一躲,很多小孩子被“寄养”。顾益纯庶出,得到的照顾就不如人,嫡出的兄长被祖父母带在身边,他就被放到别人家里,巧得很,这个别人还不是其他人,是他的外公家。

一年半以后,警报解除,他又回到了家里,很多想法就已经不那么正宗了。

这年头,庶出子女不认生母、只有嫡母,这是法度,正常,他们也安之若素。婢女被送人也很正常,但是在顾益纯的心里亲妈被当成礼物一样地送人了,这就让人不太淡定了。顾益纯还聪明、早熟,又没有足够成熟,所以他痛苦,痛苦得要发疯。

由于他的天份,顾家很自然地给他找了位名师,就是季繁,季繁也想收这个弟子,但是顾益纯还是不高兴。

最让他不高兴的是,不但母亲由人摆布了,他自己,也比他那婢女出身、完全不记得长相的母亲好不到哪里去。相貌出众、名师弟子、世家子公子,他该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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