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鸡毛蒜皮(22)


叶佳文带着满心疑惑慢慢地走出了房间。这是一间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客厅也只有二十几平米左右,客厅正中央摆放着一张桌子和一盏台灯,而客厅的一角放着一台黄绿色的机器,叶佳文仔细看才认出那是一台老式的电冰箱——这里没有电视,没有电脑,墙壁灰黄还有被水浸透的痕迹,这里就像一个90年代常见的穷人家的住宅。
被尘封的记忆渐渐浮出水面,可还没有等他彻底回忆起来的时候,他看到了阳台上的人影——熟悉又陌生的人影,仅仅是一个背面,就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好像被发掘出一个心底潜藏了多年的秘密一样。
他满心疑惑地走过去,拉开纱门,却没有跨进阳台——阳台只有一两个平米大,已经有一个人坐在那里,自己再进去就会显得拥堵不堪了。
外面的天是黑的,只有偶尔升空的绚烂烟花会让天空暂时明亮那么一瞬间,而整间房子唯一的光源就是客厅里那盏大概只有几十瓦的灯泡。阳台上的这个男人坐在昏暗中,身上只穿了一件洗旧泛黄的白背心,下面是条宽松的平角裤,坐在一张可以折叠的小板凳上,嘴里叼着烟,橘黄色的烟头随着他的吸吐一明一灭。
叶佳文仿佛是见了鬼一般猛地后退了一步——这个人,熟悉到已经融入了他的骨髓,却又陌生的不对劲。他太像向青云了!可是向青云没有那么年轻,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只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皮肤丰润紧致,眼角还没有皱纹,嘴唇还是鲜红的——不,不对,他就是向青云,他的眼角有一颗痣,那是向青云的痣!这个人是年轻时候的向青云!
向青云弹了弹长长的烟灰,仰起头对他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是不是外面的鞭炮声吵得你睡不着?哎,不过香港终于回归了,大家是该高兴。”停顿了几秒钟,若有所思又满是怅然地低声道:“这是个好日子啊……”
香港回归?叶佳文的大脑一片空白,信息太多了,他一下子处理不过来,头脑的工作系统好像瘫痪了一样。
向青云别开脸,又吸了口烟,在爆竹声停歇的空当里轻声说道:“你还是早点回去睡吧,明天还要收拾行李赶火车。”
叶佳文又往后退了一步,神游般问道:“今天……几号了?”
向青云转头看了他一眼,一朵火红的烟花在他身后绽开,将他的脸印的格外清晰,故而叶佳文看到了他脸上一道未干的泪痕。向青云柔柔地对他笑了笑,说:“过了十二点,现在已经是七月一号了。今天香港正式回归,你忘了么。”他的声音被新一轮响起来的鞭炮声盖过了,可是叶佳文看着他的唇形还是看明白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
“这是一个崇高而庄严的时刻: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香港经历了一百五十六年的漫漫长路,终于重新跨进祖国温暖的家门。我们在这里用自己的语言向全世界宣告:香港进入历史的新纪元。”充满激情的话语在叶佳文的脑海中响起。他木知木觉地回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猫头鹰闹钟,凌晨0点31分。
叶佳文抬手掐了下自己的脸,有痛觉。
他盯着向青云的后脑勺,用一种神游的、自言自语的态度,以非常非常缓慢的速度喃喃道:“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死了。”
然而向青云已经背过去没有看他,而外面震耳欲聋的炮仗声让他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
叶佳文好像一个游魂一样走进了卫生间。这里的卫生间就跟阳台差不多大,简陋破旧,阴暗潮湿,马桶的对面就淋浴喷头,人只能站在不足一平米的空间里洗澡。旁边还有个洗手池,池边的空间不足以摆放两个牙杯,所以只摆了一个牙杯,杯子里装了两支牙刷。洗手池上方的墙面上装了一块人脸那么大的镜子,叶佳文把脸凑到镜子前,借着昏暗的光线,终于看清了自己——熟悉而陌生的,22岁的自己。
他又回到了卧室,发现床边上有一包烟,两块五的庐山,还有一支五毛钱的打火机。他拿了根烟点上,在嘈杂的鞭炮声中,开始梳理自己的思绪。
拧自己会疼,烟是苦的,打火机是烫的,这些触感太真实,如果是做梦的话不可能有这么清晰的感觉。如果现在不是梦,那么之前那段自己得癌症病死的事情是梦?叶佳文差点就要相信这种可能,但是他再回忆的深一点,就发觉也不对劲。一梦梦了十五年,那么多细节都那么鲜明,那么多喜怒哀乐都是真实的,尤其是最后一段时间被癌症的病痛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感觉现在都好像能传达到每一个毛孔。再说,谁做梦还负责梦到开奥运会和世博会?302块金牌是哪些项目都落实了,做梦要是能有这脑容量,饭也不要吃了,钱也不要挣了,做个梦就能体会几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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