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翎记(276)

周二狗:“这个娘倒不用担心,今儿二小姐既来了,自然心里已经有了数,想必已经知道我在家里藏着呢。”

他娘道:“这怎么可能,娘跟她说话的时候万分小心谨慎,怎会瞧出破绽来。”

周二狗:“若是旁人兴许会让娘骗过去,二小姐却不会,娘别看这位二小姐是个温温柔柔的姑娘家,却比男人还厉害呢,胡家的当铺从一开头就是二小姐帮着胡老爷管着,算起账来比账房先生都利落,若作起文章,比那些满腹经纶的读书人也不差,我们私下里常说若姑娘家能考科举,说不准这位二小姐能考个状元回来呢,我就没见过比她还聪明的,便她不说,也只是留着余地呢,并不是瞧不出来,故此,娘一开口只怕二小姐便已经知道我藏在家里了,之所以走了就是给咱们娘俩商量的余地呢,娘不信瞧着,明儿二小姐一定还会过来。

他娘道:“这胡家不说有两位少爷吗,怎么这买卖上的事儿却让小姐料理?”

周二狗:“娘不知道,胡家跟别家不同,东家老爷对子女都一样,况且能者多劳,二小姐比大少爷,二少爷能干,不过是顺手的事儿罢了。”

他娘点点头:“倒真是个女中丈夫,对了,不是说胡家有位小姐跟京里的大家宅门里定了亲吗,可是这位二小姐?”

周二狗点点头:“正是二小姐。”

他娘:“怨不得了,举凡这样该着大富贵的人都是有来历的,不定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历劫来的也未可知,戏文里不都这么唱的吗。”

说着,忽想起自己儿子这事儿还不知怎么个结果,胡家二小姐若非要追究又该如何,母子俩这一晚上忐忑难安。

第二天一大早,果然昨儿那两个人又来了,周二狗的娘方信了儿子说的。想到儿子干的事儿身子一矮就要跪下,被青翎眼急手快的扶住了,往院子外头瞟了一眼,给明德使了眼色。

明德会意,大声道:“二狗娘你别想糊弄过去,有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家二狗子拿了铺子里的东西,指定藏匿在家,你若觉得冤枉了,也不难,让我们进去搜搜,看看到底有没有贼赃……”

二狗娘脸色都变了,青翎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隔墙有耳,咱们屋里头说去。”留了福子在外头守着,三人进了屋。

一进屋青翎便道:“刚是为掩人耳目,得罪之处,老人家别放在心上。”

二狗娘苦笑了一声:“二小姐您还跟老婆子客气什么,都是二狗干的荒唐事,二狗子还不出来,要躲到什么时候?”

青翎目光落在墙上的年画上,刚才一进来就觉这张年画不对头,周二狗家可以说是家徒四壁,这幅老旧的年画是屋里的唯一装饰,年画极其老旧,不知多少年了,周二狗的娘眼睛看不见,能自理已经不易,也不可能给别人家一样,收拾的多干净,加上又是土坯掺着麦草盖得房,屋里是灰土墙,屋里的桌子上落了不少灰尘。

可这张年画,虽然老旧却半点儿灰尘也无,如此,便只有一种可能,这张年画并不是一直挂在这儿没人动的。

正想着,就见年画一动,周二狗从年画后头钻了出来,浑身脏兮兮都是土,手里捧着一个乌木盒。

明德道:“就是这个,库里丢的就是这个。”跳到地上,便跪了下来:“二小姐,是二狗偷了库里的珍珠,只是为了给我娘治眼睛,已然用去了一颗,其余九颗都在这个盒子里。”

明德接过来递给青翎,青翎打开,只见拇指大小的珍珠整齐的摆放在盒子里,映着窗外的亮光,珠晖流转,莹润均匀,是极难得的南浦珍珠,心说,这恒通当还真舍得下本,为了扳倒胡记这样的宝贝都拿出来了。

青翎看了跪在地上的周二狗半晌道:“你打算怎么办?”

青翎知道周二狗偷珍珠是为了治他娘的眼睛,也知道他是受了恒通当刘广才的哄骗,本心来说其情可悯,而且,以周二狗家的境况,让他赔偿这么一颗南浦珍珠,绝不可能。

也就是说,这事儿最坏也不过如此了,要不然就把周二狗送官法办,如此一来,他这个瞎眼的老娘,又该怎么生活,真要有个好歹,反倒成了胡家的过错。

若不交官法办,总得有个说法儿,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胡家再慈善宽容,也不能没了规矩,规矩是立家的根本,所以,青翎想听听周二狗的意思。

周二狗一个头磕了下去:“二狗子此是偷盗,报官判刑入大牢都是二狗子该得的下场,若二小姐如此做,二狗并无一丝怨言,若二小姐能宽容二狗子这一回,往后二狗子这一生都是胡记的伙计,二狗子不是怕做牢,也不是怕死,二狗子就是担心我娘无人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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