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锦(135)


再看如今的阿雾,那简直是不得了了。
荣四掐着手绢的手恨不能将手绢绞断了。荣五心头也“咯噔”了一声。
阿雾身上穿着那她在江苏开的染坊新配出的颜色,取色来自上好青瓷的薄透之碧,带着一丝釉色中的粉润圆厚。方子是阿雾让人深入擅长印染的苗蛮腹地去学的,九死一生换来的方子。因着这个方子,璀记的染坊短短两年已经开遍了江南。
阿雾身上的衣裳就是颜色别致些,做工也算精致,但款式是常样,偏偏穿在她身上,这就是那衣裳的幸事了。阿雾的头上简简单单只戴了一朵珠花,浑身上下就这一件首饰。
可就是这样一身打扮,将整堂紫檀的家具和满屋的金银翠绿都比了下去。盈盈如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脂粉污颜色。
玉不足以喻其骨,秋水不足以显其神。艳比云岫出巫山,丽掩春水浮皎月。
当真叫人知道了,何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今人真是错用、滥用了这两词、八字。
女孩子,到了十来岁上头开始抽条,这就是丫头要变成少女了,正所谓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其实指的就是开始抽条的时间。
抽条时间因人而异,大夏朝的姑娘,贫家女有十五、六岁才行经的,世家女因从小有人调养身子,吃食也从不欠缺,燕窝、人参等补品也隔几日就炖,因此十一、二岁行经的也有。
阿雾是在去江苏后,快满十三岁时才行的经,眼瞧着就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这时候同荣四、荣五站在一块儿,个头已经差不多了。
只是谁也没料到,甚至包括阿雾自己,也没想到她长大后居然美得如此惊人。忽一日,阿雾自己侧头,在西洋镜里不经意地瞥见了一个自己的侧影,自己也被惊住了。
人,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其实,美丽如顾惜惠、荣五这般那就是极幸运的,在京城贵女里姿色称得上数一、数二,令人惊讶、赞叹,说亲事时,也算是助力,嫁了人,洞房花烛,夫君掀起盖头,必定要欣喜三分,借着新婚燕尔笼络住君心,这下半辈子也就顺顺当当的开头了。
但是,阿雾的美,已经成了一种祸害。万幸的是她父亲如今已算是朝廷大员,祖父又是安国公,就是有那非分之想的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可京里勋贵万千,礼部侍郎算不上什么人物,有时候就是别人一句话就从位置上下来了。安国公府如今已渐渐衰落,别说护不护得住阿雾,能不拿阿雾去打通关节,已经是他们有良心了。
为着这张脸,阿雾在江苏时,便是在家里也是带着面纱,等闲也不出门交际。
阿雾随着荣三爷和崔氏站起身时,安国公、老太太、大太太和二太太乃至在场伺候的婆子、丫头瞬间都静了静。
安国公看着阿雾的眼神明显多了一分复杂,但很快就压下了惊异,询问了几句荣三爷在路上的事情,然后就道:“这一路你们也辛苦了,你母亲已经吩咐你大嫂把你们原先住的院子收拾干净了,回去歇一歇吧。咱们有的是说话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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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雾跟着崔氏走进自己以前住了几年的院子时,才发现这院子看起来逼仄极了。京城寸土寸金,能在这个地段买得起三进院子的都是极大身家了。
只是比起江南的园林来说,三房这既偏远又狭小的院子就难免让崔氏和阿雾都有些不习惯了,甚至连紫扇和紫坠都有些不习惯。
阿雾身后跟着的两个从江南跟来的二等丫头,本来一路还叽叽咕咕议论,不知道国公府该多富丽堂皇,如今真进了府,才知道别说比不上江南的大盐商,就是一般官员的宅子都比这宽敞。
在江南时,崔氏独大后院,将阿雾身边的大丫头都提做一等,紫扇和紫坠便成了一等丫头,每月一两银子的月钱,只盼望她们伺候阿雾更加尽心些。崔氏额外在当地又买了两个丫头给阿雾充作二等,并其他粗使丫头和婆子都有添加。
崔氏从江南带回来的人多,院子里又有大太太安排的人,三房这院子就更显得逼仄了。好在崔氏身边如今的大丫头司棋、司琴已经训练得宜,将个菜市场一样热闹的院子不过半刻功夫就收拾得井井有条起来,十几个人来来回回,趋歩而行,都没发出声音。
这一出戏下来,那些大太太安排来的原本还有些瞧不上庶出三房的人看了,心里都开始打起鼓,自己的动作也跟着轻下来。也有那有见识的,只看这一面,就知道如今的三房可大不同以前了,这规矩瞧着丝毫不比京城那些以规矩大而闻名的人家差。
这一招敲山震虎,加上起先司棋的一招杀鸡儆猴,立刻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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