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问镯(88)

恨了五百年

“我不曾说过娶你,叶皎更不会害死你。你认错人了。”

他的笃定,正如我的笃定。

就算一切都已模糊,模糊到我已渐渐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是谁,又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但我总能确信,我不会去害任何人,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你说过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萦烟怒叫,早失去了原来的温柔绵软:“叶儿更是亲口下令,命人将我活活打死!五百年,我一直记着,我……我从不曾这般恨过一个人!”

我似能感觉到她眼眶中的温热,不对,是炽热,如火焰乍吐般的炽热;而她的情绪更是激荡,根本就是正在地底涌动的火山,汹涌激昂的情绪,将我扑头盖脸卷住,直要将我尽数淹没,拖曳到不可测的无底深渊,迫得我不得不努力地挣扎着,却越来越无力……

恨上五百年,这岁月的确不短。

可她……一定恨错了人,说不准,还爱错人了。

即便从她的记忆来看,叶儿也不是坏人,而我也没看出唐逸宁在哪里表现过对她的喜欢。

颜翌宁、丁绫显然也不相信她,一远一近,冷冷与她对峙着,仿若她是从地狱逃出的可怕恶魔。

唯一保持从容的,就是杨旭。

在这样星子无光糙木瑟缩的凌晨,他并没有因为周围的深邃诡异和他自己灵魂师的身份而显得高深莫测,相反,此时的他,很像一个发光体。

天上无月,而人高的糙丛中,这个含着笑,缓缓走向萦烟的年轻男子,发丝轻扬,衣衫微动,散着淡而柔和的光线,一如素月分辉,恬淡而无害,似可融于一切光明或黑暗之中,与天地万物共存共荣。

走到离萦烟两三步距离处站定,杨旭笑得温和干净,翩然出尘:“萦烟,我相信你。”

萦烟躁乱得快要将我吞噬的情绪忽然之间便平缓许多,怔怔地盯着杨旭,悲喜难辨。而我终于能稍稍安定下来,勉强挣扎着,用仅余的虚浮力量,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颜翌宁神色不动,丁绫虽是继续藏在杨旭身后,圆脸上已经是不可抑制的恼火,显然无法接受他的倒戈一击般的话语。

而我,在震惊之后便迅速平静下来。

如果杨旭不说这句话,萦烟那烈烈如焚的情绪,会不会因为无法找到合适的释放处,而将我活活给湮灭?

这种连仅剩的思维都给燃烧殆尽的感觉,大约比前世被生生烧死的感觉好不了多少,魂魄的灰飞烟灭,应该比的疼痛,更让人惊惧到不堪。

杨旭一直与这些非正常存在的生命形式打交道……应该能看得比我们更清楚,更明白吧?

果然,杨旭依然笑如春风,继续温和说道:“现在离你生活过的那个年代,已经有五百年了。你的宁哥哥经过不知多少次的轮回转世,早就想不起那一世的事,如果对你不客气,千万别怪他。”

等待叶儿的转世

萦烟再望一眼面无表情站在跟前的颜翌宁,又涌出眼泪,许久才能说道:“我明白。五百年,他起码已轮回了十几次,哪里还记得当日的承诺?也怪我……也怪我执念太深,只怕来世会忘了对他的情,还有……对叶儿的仇,将自己封闭于镯中,等待叶儿的转世。”

“疯子!”丁绫拉紧杨旭的袖子,低低咒骂:“你把自己封在镯子里,就能等到叶儿的转世么?假如不是几个盗墓的挖出你来,你不还是埋在这泥土里,伴着你那副腐朽的枯骨,哪里也去不了?”

她虽是壮了胆子说了这些话,却忍不住转头在四处的糙丛中打量,怕是在担心不知什么地方又钻出个萦烟般的不人不鬼的东西。

——即便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除了杨旭这类的怪物,正常人根本看不到,但在这等遍是蒿莱的古墓群中,难免风声鹤唳,糙木皆兵。

如果换了我,我也早该躲到颜翌宁身畔,绝不敢逞强半点。

可我现在只能看着,看着我自己的身体,被这个萦烟变成令人惊悚的怪异存在。这个怪异存在正以古人的别扭姿态,用袖子擦着泪,万般委屈地解释:“你们以为,这些盗墓人发现这只玉镯只是巧合么?我的坟墓很是寻常,早已倾覆无踪。他们要来盗的,本是另一座他们确定了地点的古墓。只因这玉镯本是灵物,又被我用叶儿的鲜血下过咒语,只要叶儿转世,便能被玉镯感应,发出不同寻常的光芒,在暗夜中显现,很像盗墓人所认定的宝气,所以才能隔了五百年重见天日。这种下过咒的玉镯有寻找故主的天性,总会在因缘际会中回到叶儿的转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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