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问镯(92)

我开始以为又是梦中的即将发生的镜头切换。可仔细观察时,叶儿身后的帏帐c黄具,依旧清晰如故,历历在目。

变化的,竟然只是叶儿!

冲进来的侍女奴仆,也在瞬间呆住了,足见得她们也发现了叶儿的异常,并非我一人的错觉。

片刻之后,一名侍女最先醒悟过来,冲上前扶住痛苦不堪身体直往下坠的叶儿,高声道:“妖术!妖术!夫人在对小夫人用妖术!”

叶儿抬起眸,迷蒙不清的浅淡中,依然看得到她眼底疯狂灼起的愤怒,野火般簇簇跳动。

“打死她!打死她!”她厉声呐喊,隔了水纹般的声音透着濒临崩溃的凄厉:“她想用咒语害我魂飞魄散!她不是夫人了,她是妖魔!她是妖魔!”

此时,扶住叶儿的侍女惊叫起来,她的手,竟然空落落地穿过了叶儿的身躯,就如我在梦中,会空落落地穿过所有的人和物一般。

我在梦中才会遇到的虚幻,居然真实地发生在五百年前的叶儿身上!

给眼前的诡异景象惊得手足无措的下人,再转头看萦烟的眼神,果然已与看妖魔无异。

别说五百年前了,便是在现代人,蓦地见到这么个有形无质幻影般的人物,只怕也要给吓坏了,而且越是无神论的,越会给吓得厉害。

眼见萦烟对周围的动静视若无睹,依旧无声地喃喃地念着咒语之类的东西,叶儿惨叫得更是厉害,人影却越发单薄飘缈,下人们也是越发得惊恐。

不知是谁大着胆子先将萦烟推倒,接着不管男女,众奴仆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她拖倒在地,塞嘴的塞嘴,拉手的拉手,捶打的捶打,硬是在萦烟的挣扎惨叫声中将她摔出房去,便在那血红花朵将开未开的石榴树下,各各拎了棍棒花锄,齐齐落下。

真实的残忍

萦烟的咒语终究被打断了,转成了凄厉的惨呼。

可再凄厉的惨呼,也已没法赢得半分的同情。

曾经恭谨听话地跪在她跟前,认她为主母的奴仆们,用看毒蛇猛兽般的眼光,死死地盯着她,把她任何一个轻微的动作,都当成了妖孽临死前的反扑,更凶狠地将手中的沉重棍棒和锋锐利器砸到那纤巧绝色的女子身上……

衣衫已破,却无人再欣赏那天生*****般的雪白。脖颈,胸前,腹部,俱是不规则的伤口,来不及出现青紫,便被翻卷的皮ròu和喷涌的鲜血覆住……

白玉般挣扎向外伸出求救的手指被人狠狠一击,打得垂落地上,再有人一锹飞来,生生将那轻拂素弦引来万人喝采的五指切断,掩在茵茵的青糙间,甚至陷入黑色的泥土中,迅速被大片殷红的鲜血浸透,犹自在抽搐着,慢慢松散着指骨……

不屈而凄厉的惨呼越来越低,曾经那般悦耳而歌的娇脆嗓音只能发出破碎的垂死悲嚎……

我从不曾见过这样惨烈的一幕。

即便是电视电影,我也不曾见过这样真实的残忍,真实的可怕。

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我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再也透不过气来;或者,这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只是被萦烟占据了的那具身体的感受,我已不再是一个实体的存在。可我真的有种透不过气的冰冷感,便如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成了冰水般,激得我浑身蜷缩抽搐,想吐,却吐不出来……

隐约还记得这是幻景,梦一样的幻景。颜翌宁、杨旭等人都在这样的幻梦之中,我忙转过头,试图找到他们,去握住他们的手,感受他们的温暖。

我能看到自己的存在,影子般飘浮在半空中,目睹着惨剧的发生,却只能在惨剧的现场一飘而过,没有人能看到我,没有人能听到我。

可我看不到他们的存在。

这初夏的午后,阳光惨淡而苍白,照得亮那群疯狂将凶器落下的奴仆们脸上的汗珠,却照不亮任何一个异世的孤魂。

同样,照不亮那萦烟那双不肯闭上的双眼……

我转过身,试图寻找我的前世。

不是说,叶儿,叶儿是我的前世么?

我相信她,便如相信我自己。凭萦烟曾经怎样对不住她,毕竟如今好端端活着的是她,以她的良知和善良,应该不致对萦烟的遭遇袖手旁观吧?

总算,我看到了叶儿。

停下萦烟那可怕的咒语,她似恢复了有形有质的人体,一名侍女正双手扶着她,踉踉跄跄走了出来,扶住雕着飞鸟翔集百花竞春的朱柱,眼神虚浮地望着眼前可怕的一幕,唇角翕动了一下,伸出手来,像要阻止,忽然身体一软,已跌坐到石阶上,本就凌乱的发际“丁”地一声,掉落一根白玉簪子,断作了两截,长长的发丝顿时散落,冰冷地迤逦在石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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