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限将至(169)

有句已经用烂的话, 叫情深不寿。唯有真正遇到,才会明白那番感受。

“我一直想去看他。”连良仰头,看着窗外的远方,那是徽王府的方向。

夜空黑的如墨,层层乌云,仿佛随时就要落雨。

“但是……”连良离不开教坊司,也看不见东西,甚至不被自己的爱人记得他们曾经有过怎么样的欢愉,“我真是太没用了。”

连良放在双膝上的手,一点点的收紧,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他没有怪过你。”戚一斐终于找到了可以插话安慰的地方,“这事也没有办法怪你,或者怪他。”

只是生不逢时。

连良垂下眼睑,默默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戚一斐只远远的看着他,都不敢靠近。看着他从宁弯不折的如竹君子,就这样一点点、一点点的佝偻了下去。

他双手掩面,埋住了自己,肩膀颤抖着,再也没有起来。

就在戚一斐想要悄悄离开时,这才听到连良重新开口:“我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他其实早就死在了过去,但又不希望,他就这样籍籍无的离开。”

当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美的就像是一副画。

“他后来一直不开心,现在总算是解脱了,这对于他来说是好事。”

戚一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在徽王府树下看到的徽王世子,只能顺着连良的话安慰:“是的。”

死亡并不是结束,而且一个全新的开始。

“两个男人在一起,真是太难了。”连良最后这样对戚一斐感慨。

没有人会理解你们,就像是一片大海上唯一的一座孤岛,没有支援,没有退路,连海鸟都不会停留。你们只有彼此,是同舟共济的小伙伴,也是唯一的依靠,来对抗其实你们并不能抗衡的整个世界。

“所以就要更加努力了呀,做到比所有人都好,做到让他们闭嘴。”戚一斐直视着连良,哪怕他看不见,也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决心,“我会说到做到!”

虽然这么说着,其实在和连良聊完后,戚一斐在对与阿爷摊牌的这件事上,还是莫名增加了很多、很大的压力。

他不知道当他的阿爷不同意这门亲事时,他该怎么办。他肯定是要据理力争的,但如果争也争不到呢?这不是可以去国外登记结婚的现代,而且被宗教礼法所紧紧束缚的古代,又有多少人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两个男人相守一辈子呢?他是长孙,也是唯一的孙子,他却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并且不打算再有任何子嗣……

戚一斐在前往祖父书房的道路上时,打起了他不太熟悉的乐器——退堂鼓。

但最终,想起被强制“发配”去和宁宁互动的闻罪,戚一斐还是坚定下了自己一定要今天说的决心。闻罪都已经那么努力的去发现宁宁的真善美了,戚一斐觉得他也该为这段感情做些什么。

戚老爷子在书房的烛火下,其实已经等了好久了,看上去好像在低头伏案,专注的看着一本书,手心却早就湿透了,脑海里一直回放着孙女之前的叮咛。或者准确的说是“恐吓”,要是还想继续从孙子这里听到大实话,他就不能表现的太过夸张。

但他怎么能够不激动

戚一斐过去一直与他无话不谈,最近却连“和陛下两情相悦了”这么大的事,都学会瞒着他了,他必须得重新赢回孙子的信任!而在府门口看见戚一斐与闻罪执手而来时,他知道,他离这一点已经重新接近了,真的很难做到冷静。

特别是戚一斐回来之后,先去找了连良,而不是他。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书房,又坐在那里,几次张口,都没有说出重点来。

戚老爷子都快急死了,恨不能替孙子出柜。

最终,也是戚老爷子再也装不下去,放下手中的书,对显得有点坐卧不安的戚一斐道:“你来找我有事?”

“嗯。”戚一斐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我和——非舒——就是陛下,在一起了。”

在戚一斐的设想里,接下来他阿爷的反应不外乎暴躁、失望、难过,或者整个负能量情绪套餐一起上。

结果,他阿爷的回复是:“哦。”

对,就是这么一个字。

一度让戚一斐怀疑他阿爷是不是没有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

戚老爷子却在觉得,嗯,稳住了,我表现的特别冷静!真棒!

戚一斐决定多解释一下:“我是说,像夫妻一样的那种在一起,我们不打算要孩子,我们……”

“我知道。”戚老爷子面上还是一副“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情的感觉”,只是多问了一句,“你现在开心吗”

“特别开心。”不会有比闻罪更让他开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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