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东风一梦遥(89)

不掺和?

是不是意味着杨不愁已经和纪相划清界限,在朝堂上各自一派了?

外面是歇斯底里的蝉声。庭前绿树的阴凉投在轩窗之下,手里是杨不愁破了的袍子。想来是练兵时扯破的,他拿过来的时候我还很吃惊,不知道为什么不做一件新的。

他说:“练兵嘛,穿什么新衣服!补一下就行了。怎么?你不会?”

我赶紧摇头,在春大娘那里,女红学了不少。

他点点头就走,不过嘀咕了一句,我却听得真切:“都会给人家做鞋,就不会给我补件衣服?!”

他怎么知道我会做鞋?他去接的时候,我只说在做月子,做鞋的事情只字未提。他从哪里得知?

或者我应该给他做一双?犹豫了一下,万大娘骂人的一幕实在太刺激了,留下的心理阴影太重,终于放弃了这个想法。飞针走线,很快完工。如果我是外科医生,缝衣服应该是有天赋的。

看着细密的针脚,我正打量。凤嫂突然惊慌的跑进来:“夫人,不好了!诸汗国的使节来了。他们说、说夫人是叛徒,要带走夫人!”

杨不愁曾经说过,诸汗国王室的这个秘密到了朱德尕那一代就算终结了。诸汗新主,按辈分应该是我的堂哥。当初为他点下那个隐秘标记的人就是朱德尕,而我是最后一个孩子。此后,朱德尕就被左大王派往中原。因为左大王希望在诸汗国内乱的最后时刻,可以凭借此事,证明他的兄长的孩子都不是王室后裔!

做标记的人是代代单传的,王室子孙出生时,他/她会被传来,秘密画上。只有国主一人知道这个秘密。诸汗现任国主是诛杀了左大王之后即位的,没人告诉他这个秘密。知道秘密的左大王已经被杀,朱德尕自刎,而杨不愁和我都不会主动说。

问题在于,即使只有假标记,对杨不愁而言也没什么用处!他需要的是反证。

杨不愁有理由沮丧,因为他本来希望我那里是“青白”的。这样他可以摆脱和诸汗国的瓜葛。现下这种情形,他找不到“有力”的证据,证明我“不是”那个公主!

我暗自揣测,杨不愁所谓的“保护”不过是不会成为纪青月的助手和帮凶,比如洛玉箫那样。这个说法除了向我做出一个有限承诺外,恐怕还有提醒他自己不要陷入洛玉箫的尴尬境地。

我这才惊觉,原来纪青月和我之间的战争已经结束了一个男人的生命,并将另一个男人拽入泥潭!

这时我意识到,原来即使在这个男权社会,男人也不是万能的。有的时候他们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保证!

当我还在水勺窝村的时候,的确期盼过杨不愁或者洛玉箫把我接出那个贫瘠的地方。现在,在这个富贵繁华乡中,我突然知道,那里的日子可能是我清醒时最自在的时候了。

但是走出去又谈何容易呢?躲躲藏藏不说,随时会被官府的人查问,到时地痞流氓贪官污吏欺负时,我一个人又如何应付呢?

安抚下凤嫂,天色已经变黑。杨不愁这一次踏入这个小院,带来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新的身份。

“汉水三镇的巡抚曾承我人情,一直没机会。他素性耿直,也很少掺和朝中之事。我已经和他打过招呼。最近战事结束,正在查核登记村镇人口状况,你可以用这个去他那里做个新。有了新户籍,便谁也找不到你了。除非,你和纪青月走个正脸!”

“那你这里呢?”

“明天上朝,诸汗国使节会索要你。我尽量拖延时间,你找机会逃走。到时候随便拎个死人就可以解决!”

人命如草芥,可是如果我的命必须用别人的来换,那些道义就暂且放下吧!

杨不愁的举动算不上光明,只不过是个利益平衡,各求自保的结果罢了。可是,毕竟他帮了我的忙,而我并不想白白受了。

那一瞬间,我想过以身相许,风流一夜什么的。毕竟他对我显示我兴趣。但是,在这个充满算计的时候,很难说出什么感性的话,创造出什么暧昧的气氛。而且,我也不可能上来就脱衣服搂住他!

他转身出去,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杨不愁!”脱口而出的竟是路上叫惯的姓名,急慌下顾不了那么多,拼命想憋出点什么,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留给我一个背影,不走,也不回头。就那么静静的等着。

“谢谢!谢谢你!”

简单的致谢却让我如释重负,我知道已经无可表达我的想法。他已经仁至义尽,而我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不用!”他低声说,“等日子好了,带墨墨回来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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