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穿越女的倒掉(216)

对他自己的事这么糊涂。可对旁人的事却又这么洞明。

明明一病不起,自知大限将至了,也依旧记得他喜欢云秀,特意耗神给他安排这么一场“巧合”。

真是……死都要死了,还替旁人操什么心?

——冷不丁就要戳人一下子,教人再度难受起来。

令狐十七长舒了口气,缓解心口透不过气来的难受。

云秀什么也没说,只上前轻轻的抱住了他。

暖暖的体温,令人眼眶一下子便热起来。

令狐十七于是无奈又不忿的拒绝,“……别来招我了啊。我很难受。”

却没有试图推开她。

云秀拍了拍他的脊背,“……我在这里。难受就哭一会儿吧。”

“……我才不哭呢。”令狐十七不屑。

尸身前、坟茔前痛哭一场,是情之所至。此刻没头没尾的,有什么可哭的?——特地哭给人看吗?

何况所谓的生死,不过就是“有生必有死”。是“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是“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是“虽追念我愁苦忧思,不过十日。诸家宗族,男女聚合,相向歌舞,快共饮食,相对谈笑,捐忘死人”。是“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凡人终将走到这一步,从古至今有谁能逃过?

总哭哭啼啼的,是有多看不开啊。

他才不哭呢。

云秀却将头埋进他怀里,更紧密的抱住了他,“那就让我抱一会儿吧。”

——她还在自以为是的想安慰他。

令狐十七就不明白,人为什么那么喜欢互相安慰、陪伴,不是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吗?

何况死去的又不是她爹,不过就是个虽有亲戚之名可统共没见过几次的陌生老头子罢了。若在丧礼上,出于礼仪长歌当哭一番也就罢了。此刻才得知消息,怕只有“明明不难过但为了不显得太冷漠而不得不表演难过”的尴尬吧。

一个根本就不难过的人,怎么可能安慰到正难过着的人?

就凭抱一会儿吗?

可是抱一会儿有什么用?埋都埋了,莫非还能让人起死回生?莫非抱一下就能感同身受?莫非感同身受之后,两个人的难过就能互相抵消掉?

虚伪。不体面。让人烦躁不堪,狼狈不堪。

可是,隔着衣衫感受到她暖暖的体温,软软的躯体。嗅到她身上熟悉的气味,听到她平缓而沉稳的心跳……知道自己怀里抱着一个活生生的,在关心、安慰、想要陪伴着他的人。心底那些软弱的、孤单的、滞堵在心头的,在人前无法流露而在人后不知该如何流露的感受,却自顾自的缓缓流泻出来了。

——再也见不到他阿爹了。以后他便再也没阿爹了。

泪水瞬间打湿了眼眶。

果然狼狈不堪啊。令狐十七想。

可他依旧感到——还好有她在,还好她抱住了他。

心头那令人窒息的无可排遣的难受,似乎终于能卸下了。

他不由便抬起了手,想要回抱住她。

——如果那时抱住她就好了,他不经意的想,早知道这样的安慰是有用的,阿淇下葬那日,他就该什么也不想的上前抱住她。

他终于回抱住了云秀,放任自己沉浸在悲痛,被她安慰着。

这时,他听到她身上传来叮当的铃铛声。

他隐约猜到了那是什么东西,却忽然间不想放开她了。

她因那铃声而紧绷和走神起来,却不能在这个时候为旁的事抛开令狐十七,便有些迟疑。

令狐十七叹了口气,懊悔自己那时为什么没有抱住她。

“传音铃?”

“嗯……恐怕有人进十四郎屋里去了。”

“得赶紧把他送回去?”

“……”

“去吧。”令狐十七终于推开了她,催促着,“别节外生枝了。”

云秀犹豫了一瞬,“……我马上就回来。”

令狐十七轻轻一笑,“……嗯。”

云秀忙找到十四郎,送他回府去。

所幸仆人们只是进屋换值而已,无人注意到十四郎根本就不在屋里。此刻换好值守,已在外间榻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云秀要离开时,十四郎却拉住了她。

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问道,“他也修仙吗?”

——十四郎自然是认得令狐十七的。幼时他们一道上过学,虽没多久令狐十七便因病不去了,但十四郎对他的印象反而比许多同窗多年的人还深刻。

令狐晋下葬前,十四郎也曾前去吊唁。令狐家称之为鲤哥儿、十七郎者,正是令狐晋的幼子。那日他跪坐在一众守灵的子弟之中,既不是最涕泗横流的,也不是最哭声干云的,可没来由的十四郎便觉着。这么多人里,大概也只他一个在纯然为了失去父亲而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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