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亲家的小娘子(142)

“……回来了?”他没精打采地开口,谢迟应了声是。

然后,顾玉山便见谢迟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他片刻,接着伸手要碰他额头:“老师您病了?”

顾玉山啪地挥开了他的手:“去去去,没病,你该干嘛干嘛去,没事干就早点睡。”

“?”谢迟心说,我今天这么早回来就是为了睡觉的。可是您这样,我不敢睡了啊!

他左右瞧瞧,拉过张凳子,在床边坐了下来:“老师您有心事?跟我说说吧,我帮您想辙。”

嘿,这傻小子……

顾玉山皱眉:“你帮不上忙,快走,让我自己待会儿。”

“我听下人说您都自己待了一天了,不吃不喝。”谢迟锁着眉,神情肃然,“您跟我说说吧,我就是帮不上忙也不会同外人讲。您别自己憋着,小心憋出病来。”

“哎你烦不烦?!”顾玉山暴躁地撑身坐起来,“出去!不然我……我打你啊!”

“……”谢迟看着老师思量了会儿,离座起身从桌上把戒尺取了下来,双手捧给顾玉山,“要不您先打,打完您跟我说。”

顾玉山烦炸了,抄起戒尺扬手就抽了下去,谢迟吃痛一缩,咬牙缓了缓,又把手伸了回去,顾玉山愤恼地再度扬起戒尺,打却打不下去了。

“……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学生!”他把戒尺扔到一边,负气地别过头。

谢迟坐回椅子上,还死皮赖脸地往前凑了凑:“您就说说呗。您看您,一不会杀人越货,二不能打家劫舍,为人清正顶天立地,有什么开不了口的?”

他还学会捧人了。

顾玉山被他气笑:“你去把门窗都关上!”

“哎。”谢迟立刻起身照办,不止关了窗、闩了门,还仔细看了一遍周围有没有下人,确定没人能听壁角才又折回来坐,“您说吧。”

“唉……”顾玉山复一声叹息,眸光渐渐凝住,终于惆怅地开了口,“你师母……”

谢迟便听老师说了一晚上师母的故事,听得他都精神了!

这故事有点像大齐版的《梁祝》,不过是没有马文才搅局,甜甜蜜蜜走到最后的《梁祝》。说白了,主要就是,师母当时是因为女扮男装进官学读书而和老师认识的!

“百十来个学生一起月试,你师母回回都前三甲……”顾玉山说起这话的时候,目光有些迷离。

“后来也不知是谁先看出的端倪,说她是女儿身,官学里闹了好几天。”顾玉山笑了一声。

“再后来,她就大大方方地换回女装来读书了,大家这才知道人家是卫家的大小姐。别说闲言碎语了,谁敢轻易接近她啊?也就我那会儿不怕死。”顾玉山面上泛起了几许得色。

而后,又化作一喟:“一转眼,快四十年了。我对不住她啊……”

顾玉山的眼泪没忍住流了下来,他慌忙地擦了擦:“你说我当初犯的哪门子糊涂?人死不能复生,我再怎么难过也救不了皇长子。好好一个家就生生让我折腾散了。”

谢迟看老师难过成这样,自己心下也跟着难过。他能理解老师当时的悲恸难抑,可认真来说,师母要是真不肯回头了,那也可以理解……

人说到底都是在走自己的人生,谁也没责任围着谁转。师母又是名门闺秀,和离之后估计自己在娘家也过得滋润逍遥,真打从心底和老师一刀两断了,那也没准儿。

——不过这话显然不能跟顾玉山说,而且,谢迟也不觉得一定就是这样。

他便道:“您别着急。要不这样,改天我替您去看看师母?就当是小辈拜见长辈。”

“不成,不成。”顾玉山连连摆手,“我们俩都和离了,正经的和离。你这小辈见长辈名不正言不顺,她准不见你。”

“那……”谢迟思绪一转,“那我让我妻子去见她呢?命妇见命妇,只当是我们府里和卫府正常走动。”

嗯……

原本很不想让学生在这儿瞎掺和的顾玉山被说得有点动心了。谢迟见他神色松动,立刻趁热打铁:“您若觉得可以,这就写信回去!”

顾玉山很没骨气地点了头。

谢迟当晚就干脆利落地叶蝉写了封信,信里细致动情地把老师和师母的那点儿事儿全说了,然后道麻烦她帮忙。

叶蝉看这爱情故事看得心里酸楚,二话不说就决定帮一把,立时三刻提笔给卫府写帖子。

这帖子第二天一早便送进了卫府,彼时卫秀菀正在房里读史书解闷儿,接过信随手抽出来一看,嗤地就笑了。

她描得精致的黛眉轻挑了两分:“勤敏侯夫人?那就是顾玉山近来收的那学生的夫人么。”

这一看就是来为顾玉山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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