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站了起来,大口喘着热气,稍稍平静一些。
还好,智商还是在的。
林昭然稳定了一下呼吸,用爪子小心翼翼的将散落的羽屑聚拢起来,试图稍稍整理一下这不堪入目的惨状。
十五分钟后,浑身白毛的土狗走出卧室,带上房门,然后蹲到窗户边上,眼里热泪滚滚。
她觉得真是了不得了。
她最近一直做出一些非出于人类本能的本能。
电视里面开始接着放前几天的那个三流偶像剧。
林昭然一边喝小桌子上的牛奶,一边竖起耳朵听了听。
大致是,男主为了钱和白富美在一起之后,女主发现自己得了绝症。男主得知,顿时心碎成狗,恍悟人生真谛。释怀宽容,方得始终。
现在男主正跑去同女主告白,并且跪求女主的原谅。女主内心的玛丽苏开始上线,有如白莲花一样圣洁而脆弱的内心,迫使她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却在无法被欺骗的点了头。男主同她相拥而泣,白莲花却在默默策划着逃跑。
“我不要连累你!我不能连累你!”
“啊!”
“我的爱人!”
这日了狗一样的剧情,林昭然恨不得用狗爪挥编剧两巴掌。却没由来的一阵慌乱。
脑海中不断闪过裘道走前最后一个眼神,放大,重播,放大,重播。还有狗鼻子闻到的,淡淡沐浴露的味道。
心如擂鼓一样,万分的不安,砰砰砰,在教唆着她出门去,到裘道的身边去。
林昭然站了起来。
想做就做吧。老子是一条狗,还能怕什么?以狗的智商来考虑,还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
于是林昭然抖了抖身上的毛,用两爪熟练的打开了大门,气势恢宏的迈了出去。
门在身后落锁的时候,她习惯性的犹豫了一下。
林昭然其实很怕出门。
初初变成流浪狗那几天,她试图向曾经的同类求救。
作为一只外形肮脏,瘦骨嶙峋的流浪狗,穿梭在繁华的街道和拥挤的人流中,得到最多的还是石子和谩骂。
街上也有不少游荡的寂寞少年,大概以欺负流浪猫狗为乐。还有那些老练的野狗,用气味标据自己的地盘。
可她甚至连恐吓和撕咬都没学会。
那样的日子,难以形容。就像溺到了深海,五脏抽的生疼,喉咙窒息的发不出声音,抬起头,也是整一片的黑色。那不是阳光能照到的地方。
彼时林昭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该往何处,更不敢随意离开。
她唯一做的就是等死。
饿到奄奄一息的时候,半眯着眼趴在路边,灵敏的嗅觉还能闻到下水道里传来的臭气,以及夹杂着而生的野草散发出来的一点清香。
是一只黄毛老狗,叼了半个看不出颜色的包子,蹭到了她的身边,用头推推她的肚皮,然后把包子放到了她的面前。
那只老到脱毛,有了黑色泪沟的黄狗,就蹲在一旁,嗷呜的叫唤,一直看着她慢慢的坐起来,边哭边吃完了半个包子,才挠挠头跑开。
林昭然在那一刻忽然就燃起了活下去的动力。
她觉得生命是无比可贵的。
不管她是个人,还是只狗。
之后,林昭然会时常出去闲逛,等着好心人会在路边给她分享一些狗粮。并在一个月后,碰到了满脸错愕,同情心泛滥的裘道。
一只老狗给了她勇气。
说起来有点好笑。但每次林昭然想到这里,就觉得无比的温情。
泛滥到她觉得愿意分裘道一点。
于是她从楼梯上蹿了出去。
这次的行程异常顺利。
林昭然顺着气味一路奔跑,找对了方向,大概就知道是往哪家医院。
那家医院她还挺熟。只是门口的人太多,味道分辨不出来。林昭然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以她矫健的身姿和广范围的视角,左躲右藏,溜进了VIP病友住院区。
两个爪子一按上石阶,林昭然就知道,有的,裘道的味道。
于是林昭然顺着气味,爬上了二楼。
借着实体扶手的遮掩,探出狗头,果然在走道里看见一个身材纤长的男人。
因为躲在他的背后,看不清人的表情。只能从他的侧立的姿势里感受到他的萧瑟。
他双手插兜,一动不动,两眼直直透过病房的玻璃望向里面。背部还有些疲惫的垮了下来。
林昭然也无从得知他到底站了多久。
莫名其妙的,也许又是因为狗脑抽了。裘道这么看着窗户,她就这么看着裘道。
忽然,男人转了个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然后也跟她一样,走进了另一边的过道,大概是藏起来了。
他一直守着的那个房间,门打开了。一位穿着病服的女人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