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阕春(101)

从曼反应过来,出去告诉了闲王派来的随从,往屋里折回的时候,心里不由嘀咕,真是奇了,姑娘最近跟变了个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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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那一日早晨,洋洋洒洒地下了场小雪。

瑞雪兆丰年,也算是好兆头。

因着冬至,朝会早上无需过去,改成了晌午过后。

谢十七郎与族里的人一起吃了早饭,回来院落的时候正好看到施瑶倚在窗边看书。她也不怕冷,大冬天的,还开着窗,只是这般看着,乌黑的发髻微垂,日光照在泛白的书页上,岁月如此静好。

握着书册的姑娘仿若入了画一般,与雨雪融为一景。

他看得目光离不开。

直到画里的姑娘抬眼望来,他才蓦然回神,不由轻咳一声。施瑶放下书册,走出厢房,向谢十七郎行礼。

谢十七郎说:“我已打点好,你今夜可以在天牢见你父亲。”

施瑶欣喜地说:“多谢郎主。”

谢十七郎又道:“今日我会向陛下提及,约摸明日圣旨就会到了。”

施瑶又说:“多谢郎主。”

谢十七郎蹙了下眉头,她和他之间就没其他话要说了吗?他记得她跟闲王说话时,眉眼含羞,话多得跟只聒噪的麻雀一样!思及此,他有些恼,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甩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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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门口的侍卫见着令牌,放了施瑶进去。

一狱卒领着施瑶在昏暗阴冷的天牢里前行,前头的牢房都是七八人一间,那些人难得见到姑娘,瞧见容貌妍妍的施瑶眼睛都发绿了,带着镣铐的手不停地摇晃着牢门,伴随着呼啸而过的寒风,真真令人毛骨悚然。

狱卒喝了一声,挥鞭抽去,如此才让躁动的囚犯安静了一些。

他扭头对身后的施瑶说道:“再往前走便是了,还请姑娘放心,牢门都上了锁的,他们出不来。”虽然身处天牢,但作为天牢里的狱卒,他消息还是十分灵通的。墨城王送了不知多少贪官进来,那可是皇帝身边的宠臣。眼前的这位姑娘是墨城王亲自吩咐过的,万万不能在天牢里出了什么意外。

施瑶微微颔首,神情里并无惧怕,相反的是相当镇定,对两边牢笼里鬼哭狼嚎的囚犯仿若未闻。

狱卒不由添了几分佩服,难怪能入墨城王的眼,寻常姑娘家进来后哪个不是吓得脸色苍白的?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牢房里关押的囚犯人数越来越少,寒气也越来越重。牢里的囚犯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见着来人了,也不躁动,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狱卒说:“这都是要关押一辈子的囚犯。”

再往前走,尽头将至,有个铁门隔开。狱卒掏出钥匙,开了铁门。里面只有五间牢房,而四间是空的,最后一间正是施瑶的父亲施世明。

时隔大半年,施瑶终于见到自己的家人,那个曾经对自己千宠万宠的父亲。

施瑶忍住鼻子的酸意,对狱卒轻声道:“这位大哥,能否让我与我父亲单独相处一会?”

狱卒犹豫了会,毕竟是朝廷要犯。但转眼一想,又觉得此乃天牢深处,眼前的姑娘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让他们单独相处一会也闹不出什么风浪来,何不卖个顺水人情?遂退离到铁门之外。

施瑶踉跄上前,紧紧地抓住牢房外的铁栏杆。

看着父亲青白的发,她心中大恸。

“……父亲。”

施世明不敢置信地看着施瑶,半晌才回过神,握住施瑶的手,颤抖地说道:“瑶……瑶儿?”

“父亲!”

眼眶的泪珠打着转儿。

尽管父亲造反了,于天下而言,他是无可饶恕的罪人,可于她而言,他至始至终都是那个疼爱她的父亲。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施瑶泣不成声。

父女俩痛哭了一场后,施世明方问:“瑶儿,你怎会在这里?你娘呢?”

施瑶怕这里皇帝的人,毕竟隔墙有耳,她也不敢多说,只挑了能说的与施世明说了,她梦中得了鬼神托梦一事并没有说出来。然而,施瑶说到后头,眼泪却是掉得更凶。

这些日子以来的沉默通通都化作了眼泪宣泄了出来。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阿爹,阿爹,女儿喜欢上了不该不喜欢的人,这该如何是好?”

她擦着眼泪,又哭道:“他明明只将我当做棋子,可女儿还是喜欢他了。阿瑶觉得自己愈发不像自己了,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可……可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没有人能帮我,阿娘不在,族里的姐妹也不在,阿瑶谁也不能说。”

她哭得越来越凶。

她一直都很想哭,但是她不能哭。

她不过是不到二八的姑娘,却要遭遇这一切,被抄家,被人掳走,在一个陌生的城里,对着一群陌生的人,还有那个陌生的他。她只能自己扛起一切,默默地承受,默默地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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