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阕春(148)

手顿时一僵。

外头一直在偷听的白丰觉得寒毛都竖起来了。

祖宗呀,有些话真真不能乱说呀。我家中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呀。

白丰觉得自个儿该开溜了,但郎主毕竟受了伤,他也不敢离开半步,只好硬着头皮站在门外。嗯,他什么都听不到。他什么都听不到。他是聋子,天生就是聋子!

“白丰!”

一道中气不足却威严十足的声音从屋内发出。

白丰默念不管用,只好灰溜溜地进屋。见到哭花了眼的施瑶,再见到已经醒过来的郎主,白丰心中的苦水积了一大堆。他道:“属下……在。”郎主,求惩罚轻一点!明儿还要一大堆事情要处理的!

施瑶怔住。

谢十七郎道:“解释。”

白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说道:“属下知错!属下甘愿受罚!属下不该和大夫一起欺骗施姑娘的,是属下不安好心。属下这就去领二十鞭子。”哎呀,他能不急吗!瞧着两人磨磨蹭蹭的,不出点绝招怎么解决?早点儿凑成一对,把娃娃给生了,他才安心呢!

谢十七郎:“滚出去。”

“是。”好好好,他现在圆润地滚出去,奔向鞭子的怀抱。

白丰一出去,房间里就剩下施瑶和谢十七郎两人。此时此刻施瑶若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那真真是枉为人了!她刚想要站起,却被谢十七郎握住了手。

谢十七郎轻声道:“此事我真的不知情,若我知道,我不会让白丰这么做。”

施瑶想要挣脱开,见他眉头微蹙,又怕扯到他伤口,只好黑着脸坐下,动也不动地垂眼。

“我方才听到你哭得厉害。”

施瑶道:“嗯,你很得意是不是?”

谢十七郎握紧她的手,另一只手艰难地撑起了身体。施瑶眼角的余光瞥着,想要上前帮忙,可一想到自己方才被欺骗了,又气得牙痒痒的,索性扭过头。

幸好谢十七郎的伤口不深,要坐起来也并非不可能之事,就是疼了点。

如今难得有转机,谢十七郎肯定不会不把握的,再疼也要把媳妇给抱上。他松开她的手,转而将她搂在怀中,道:“是有点得意,也有点高兴,但是更多的心疼。”

他现在好像彻底领悟了阿葭所说的“真心”二字。

并非送她金银珠宝,也非投其所好,更不是给她宠爱,而是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让自己的一颗真心毫不保留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也无关地位,无关胜败。

他说:“我刚刚在想,若有朝一日身临险境我也不能轻易死去,我还有你。我若撒手离去,这世间你恐怕找不到哪个能与你相配的郎君了。”

施瑶先头还听得感动着,后头一听,又忍不住笑出声。

“十七郎如此自大?”

谢十七郎道:“不自大怎敢娶你?”

施瑶此时气也消了,没什么比他的安危更重要了。她推开他,上下打量着,问道:“郎主到底伤到哪儿了?”

谢十七郎简直是无师自通,她一离开便又重新揽着她,道:“伤口左臂,不碍事。是有点疼,抱着你便不疼了。”

施瑶说:“骗人,我又非灵丹妙药。”

谢十七郎说:“你就是我的灵丹妙药,还喊郎主?以后唤我的名字吧。待这儿的事情了结,我便先带回燕阳。本想着等爹娘回来再成亲的,可我等不及了。回燕阳后,我先请求陛下赐婚,婚期定下后再等爹娘回来完婚。我爹虽不太好相处,但你不必在意。我母亲好相处,你与她相处好了,我父亲也不敢为难你。若我爹真为难你了,你先忍忍,回头我让我母亲为难他。我爹娘离开朝堂后,便不太喜欢在燕阳待着了。族里的长辈和兄弟姐妹你也不无需担心,在燕阳成亲后,我们便立马回墨城。回了墨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只要年末回一趟燕阳便好。等以后我们生了孩子……”

施瑶忍俊不禁。

“泽郎想太远了。”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谢十七郎有这样的一面,虽然不太习惯,但……她喜欢。他轻声说着两人的未来,里头只有他和她,没有其他人。

施瑶蓦然一颤。

她……想起了一事。那个真实的梦中,还有不到大半年,谢十七郎便要死于暴动之中。

谢十七郎感觉到怀中人儿的异样,问:“怎么了?可有不适?”手捏了捏她的腰肢,还是有点瘦了,得养胖一些才成。

施瑶摇摇头。

不,她现在还不能告诉谢十七郎。她得说,可不是现在。告诉一个伤者他死期将近,太过残忍。再说她仅仅知道谢十七郎活不过今年,其他具体的事情梦中的她却分毫不知。彼时她只是个小人物,在消息不通的时代里,想要知道远在燕阳的墨城王的消息,委实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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