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阕春(7)

施瑶本就没想过黑衣人会回答她的问题,她的目的也不在于此,趁问话的期间,她将马车外的景色看了个遍。

黑衣人重重地关上车门。

施瑶回想了下,方才马车外有个驿站,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此处应该是丹州。梦中的她来过丹州的,丹州位于江南地区,驿站与北方的建筑也大为不同,修建得格外精致,所以施瑶一眼就认出来了。

丹州在秦州的下面,也就是说到达秦州至少还需要十三日的路程。

施瑶瞅着地上的两个馒头,定定地看了一会。片刻后,她捡起来,擦干净后,将一个藏进衣裳里,另外一个掰成两半,一半吃进肚里,另一半又藏进衣裳里。

接连七日,施瑶都是如此做。

日子越往后,她吃得越少,甚至是连着几日只吃一小口,喝极少的水。第十日的时候,当黑衣人进来送干粮时,发现施瑶昏倒在马车上,满脸通红,一摸额头竟是烫得惊人!

黑衣人登时面色大变。

时下医术匮乏,得了风寒之症都要做好后事的准备,更何况是发热。黑衣人道:“快去寻大夫。”

另一黑衣人道:“附近就有一位阳城名医。”

黑衣人道:“直接送去!”说罢,驱使马车飞速赶往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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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的人极少,轮到施瑶的时候,她是被抬着进去的。黑衣人本想跟着进去,但是被另外一个黑衣人拉住了。

只听他低声道:“阳城的这位名医脾性有些怪,医治时要四周无人,否则便不医治。我们先出去,待他开了药,我们再启程回墨城。不过如今我们低调一点,要尽快离开阳城,”顿了下,他的声音压低了又压低,“郎主此时应该也在阳城,等施氏一出来我们就马上离开。”

“郎主也在阳城?”

“你忘了?阳城近海,每逢夏季容易出现海市蜃楼,郎主每年都会过来,我听白叔说,今年郎主与闲王共赴阳城,准备一同赏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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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内。

洪大夫把着施瑶的脉搏,闭目沉吟。半晌,他睁开双眼,问道:“外面的两个人是你的什么人?”微微一顿,他问:“仇人?”

施瑶从榻上坐起,与方才在马车上的奄奄一息之态全然不同,她苦笑着道:“大夫果真火眼金睛。”

洪大夫说道:“老夫此处乃医馆,仅医人治病。”

施瑶说:“我虽无疾病,但有心病,此病唯有洪大夫能当我的灵药。”

洪大夫再次闭目,睁开眼时,眼里平静无波,他道:“我去开药,”他起身,似是在呢喃:“此时后门应该无人看守……”

说罢,他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

施瑶向屏风施了一礼,随后迅速往后门走去。

这一次真真是险中取胜,也多亏了那一场梦。梦中的她颠沛流离的那两年几乎走遍了整个大晋国,她也曾来过阳城,知道阳城有一位侠义的名医。

为此,她才想着一搏。

她算着时间,将到阳城时,她不停地搓热自己的脸,搓得红通通的,最终成功骗过了墨城王的仆役。

她摸着怀里的馒头,有十六个,能让她撑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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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瑶离开了洪氏医馆。

洪大夫这边不用多久肯定就会黑衣人发现,她必须要趁这段空隙寻找一处安全之地。正所谓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在马车里时,她就已经想好了退路。

出了洪氏医馆,约摸走两柱香的时间就有一座供奉鬼神的庙。想来黑衣人也不会去里面搜,她只要在庙里躲个几天,安全等到黑衣人离去便可。到时候她再悄悄地往边疆走,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家人身边。

施瑶咬咬牙,迈开了计划的第一步。

将近庙宇时,施瑶却是愣住了。

在庙宇的门口,施瑶见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这辆马车她在燕阳城里见过的,是闲王专属的。其实说起来,她对闲王的孺慕之情来得很突然,就像是抄家一样,来得毫无预兆。

她和闲王只见过两面。

第一面是宫里的七夕宴,彼时宫里千树万树花灯亮,锦衣玉带的闲王摘了一盏兔儿花灯,那盏花灯里有她出的谜题。他笑吟吟地夸赞她的谜题,说出得极妙。当时花灯闪烁,闲王温文儒雅玉树临风,就像是从才子佳人话本里走出的典范。

第二面是在大街上,每逢初一十五她都会陪母亲去燕阳城郊外的澜山寺上香,恰好在街上遇上了闲王,她刚掀开车帘,就见到闲王在食香楼的雅舍里喝茶,他对她微微颔首。

后来施瑶想了又想,回忆了又回忆,总结出自己是个肤浅的俗人。

之所以对闲王一见钟情,原因只有一个,闲王长得好看。再往深一层想,嫁给闲王后,她可以当个闲王妃,无实权也没关系,她也不是个有野心的姑娘,也没有在燕阳贵女圈称霸的念头。每次贵女之间的茶话会,她总是默默地待在一旁,有人搭话便说上几句,没人搭话也不主动开口,看着族中的几位姐妹谈笑风生,在众女之间游刃有余的,她便觉得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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