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异事录(95)

“好说好说, 只要给钱就行,不过衙门里的那一套, 在外面可不行, 因为‘家伙’都在里头。”万晓生知道他是个聪明人,不会说没用的话, 说完这句他就反应过来了, “陆大人是要我代劳别的事吧,比如……”

陆无声点头:“比如借个地方关押他, 秘密的。”

万晓生倒吸一口冷气:“别, 我还不想死得那么快,上回那太监我就怕引火上身了,这人看起来,也不是善茬,一看就是替人卖命的。我打赌,就算他在牢里待个百八十年,他也是个哑巴。”

陆无声说道:“问不出话,但至少可以做个诱饵。”

万晓生更不镇定了:“所以你们真的惹了不得了的人物,那人能有死士,可见不是一般人。”

“别为难他了。”云照起身从“哑巴”秦融身边过来,“万捕快,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走吧,喜鹊也在巷子里等着,劳烦你送她回云家,我要晚点才能走。”

万晓生略微迟疑,他瞧瞧这破屋子,跟上回关押那太监的地方有些相似,上次能被人找到,这次估计也很快会被找到。那次云照差点死了,这回指不定又会发生那种事。

虽然犹豫,可他还是决定不招惹这种事,跟两人告辞后,就走了。

从破屋出来,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大刀,只想做个普通捕快,什么匡扶正义,什么拔刀相助,他一点也不想。他的爷爷和父亲,不就是因为“爱管闲事”,才早早丢了性命,丢下他和母亲弟弟妹妹们,过了那么久清苦的日子。

所以他想安安静静地活下去,娶个小媳妇,不缺钱也不富裕地活着,也挺好的。

快大年三十了,雪停,风止,只是夜深,所以冷极了。他裹紧衣服,往那狭长巷子走去,快到巷口,就见个姑娘缩着身蹲在雪地上,搓着手往手里呵气。

“喜鹊。”

喜鹊闻声看去,缓缓站起身,还锤了捶脚:“蹲麻了……咦,我家小姐呢,陆少爷呢?”

“他们还在办事,没这么快出来,云姑娘让我先送你回去。”

“嗯。”喜鹊忧心地往他背后探头瞧,什么也没瞧见。她和他并行走了一段路,才低声,“那人到底是谁,万捕快你知道么?老爷夫人都吓坏了,可小姐却说什么事都没。那时我喊了你来,小姐二话不说就拉着你来捉人,说扭送衙门。可这条路,通往的地方,可不是衙门,我认路的。”

万晓生说道:“拐了个弯,就到衙门了。”

喜鹊瞪眼,字字道:“我认路的!”

万晓生笑笑,又裹了裹破旧的衣服,免得冷风灌入。喜鹊见着,从钱袋里摸出一瓶药膏来,塞他手上:“你手都裂缝子了,这药膏很灵的,晚上睡觉前抹手上,早上起来能好一大半。”

他拔掉瓶塞一嗅,又递回给她:“香,不要。”

“这是药香。”

“那也是香,我又不是太监,是个大男人。”

“涂了也是大男人呀。”

万晓生低头问道:“真的?”

“嗯嗯。”

万晓生这才接过,卷入袖中。喜鹊问道:“你怎么不抹?”

“睡前抹。”

“哦……”喜鹊被他一绕,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有话要问的,“那人到底是什么人,你是捕快,能抓他么?他这可是入室捉人,是犯法的吧?”

“是……”万晓生真不想她继续问,可世上又有什么法子能阻止一个话唠。她又问了许多,他都是模棱两可地答话,显得自己一点都不真诚。但做人,糊涂些好,更何况他并不打算参与这事。之前为云照办事是为了钱,但如今他嗅到了危险,是钱都无法掩盖的危险。

如今还能全身而退,再往前一步,可能就是死了。

他不想死。

所以这个忙不能再帮,这个钱也不能再收。

“喜鹊。”万晓生顿步,在冷冷寒夜中,看着眼前这个小丫鬟,问道,“我去求你家小姐,让她放你离开云家吧。”

“我都是云家的人了,不留在云家,那要露宿街头的。”

“不会的。”万晓生冻得心都在发抖,“我……我……”

喜鹊突然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惊得急忙偏头:“我要回去了。”

“欸。”

万晓生一把拉住她的手,喜鹊差点跳起来。她涨红了脸说道:“我要一直伺候小姐,留在云家。”

“那如果你家小姐不在了呢?”

“什么不在了?”

“死了。”

话说出口,万晓生就后悔了,这话好像说得太直。试图挣脱他的手的喜鹊怔住了,直愣愣看他,脸上的红色渐褪为青,直至惨白,眼里已然有了恼怒,抬手就拍开他紧捉的手,气道:“我家小姐才不会死!她要是死了,我也去死,为什么要咒我家小姐,原来你这样坏,我再不要跟你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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