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想静静(245)

北边马上就要守不住了的事儿,她听兄长楚冽说过好几次,比她更清楚。

而兄长……

想着兄长想要领兵出战,却因为众皇子夺嫡内斗而迟迟无法遂愿的事儿,楚含胭就忍不住一声冷笑。

国都要亡了,这帝位争到手了又有什么用?

一群蠢货。

然而心里再恼怒也没用,这天下大势不是她一个深在闺中的姑娘家能挽回的——尽管出身将门的她其实恨不得马上就提刀上马,出征北疆。

“大爷给我点吃的吧!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您!”

“公子,我的孩子就要饿死了,求求您行行好,赏点吃的吧!”

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北边许多百姓南逃入京,给这座向来繁花似锦的城市蒙上了一层阴影。

城里还好些,城郊却是随处都可以看见穿着破烂,面黄肌瘦的流民。他们面容悲苦,神色哀切,匍匐在地上向过路人乞讨吃食的样子,卑微又顽强。

楚含胭刚从城外的庄子上回来,看了一路类似的风景,心情差极了。刚想吩咐车夫走快点,外头突然传来一个温暖和煦,不疾不徐的声音。

“这饼是我方才刚买的,大娘若不嫌弃就拿着吃吧。”

像是一场春雨突然而至,浇灭了楚含胭心底的燥意,她下意识撩起马车帘子往外一看,就见烟尘滚滚的路边,一个身穿月牙白衣袍,长相斯文清秀的青年正半弯着腰,将手中的油纸包递给一个抱着孩童的妇人。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那妇人颤抖着接过他递去的油纸包,眼泪和着烟尘流下来,在脸上蜿蜒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我要吃……娘,我好饿……”她怀里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孩子闻到香味,虚弱地挣扎起来。

“好!好!”妇人泪如雨下,抖着手打开油纸包,“吃吧,吃吧……”

“慢点吃,”楚含胭听见那青年对狼吞虎咽的孩童说,“别噎着了。”

孩童没有说话,只捧着那芝麻饼拼命往嘴里塞。孩童的母亲咽了咽口水,渴望又克制地别过头看向北方,无神的双目里满是化不开的绝望。

楚含胭想,她一定是在想,这顿有的吃了,下顿又在哪里呢?

这些失去了家园的人们,就像无根的浮萍,不停地这混乱的世间随波逐流,颠沛流离,看不见未来的希望。

她看着难过,想吩咐下人多布施,可想到这几年府里一直在做善事,却始终是杯水车薪,心里不由也跟着迷茫了起来——这战火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天下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

“别放弃,好好活下去,”就在这时,那春风般清澈和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战事很快就会结束,你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妇人怔怔地回神,面露苦笑:“多谢公子的安慰,您是个好人,可……这怎么可能呢?”

这战都打了多少年了,哪儿那么容易停下。朝廷又乱作一团,自顾不暇,大家都说他们大周啊,离亡国不远了。

青年没有与她争辩,只是笑了一下说:“可能的。”

他说完摸摸那孩童的脑袋起了身,转头的那瞬间,趴在车窗边的楚含胭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狭长幽深的凤眼,里头盛满了如水般的慈悲和钢铁般的坚定。

楚含胭的心忽然重重一跳,那个瞬间,她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这个人说的话,是真的。

***

楚含胭第二次见到昭宁帝,是在自家院子里。

先帝皇子众多,昭宁帝又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透明,在宫中几乎没有存在感。因此虽然偶尔也会进宫请安参宴什么的,但楚含胭并不认识他——或者说,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

直到这天她从友人家回来,在自家外院的拐角处不小心撞到了他。

“失礼了,姑娘勿怪。”

明明是她不小心撞了他,他却率先道了歉,且道完歉就温和有礼地告辞了,半个眼神都没有在她那张自幼便被人称为绝色的脸上流连。

楚含胭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才跑到书房问哥哥楚冽:“他是谁?”

彼时他们的父亲老镇国公已经去世,楚冽年纪轻轻就继承爵位,成为了楚家家主。

见妹妹好奇,他随口答道:“七皇子,陆季言。”

楚含胭没想到那人竟是个皇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来咱们府上做什么?”

楚冽不愿意说,可他不怕爹不怕娘,就拿这个双胞胎妹妹没办法,在她的纠缠下,到底还是漏出了些许口风。

原来哥哥是他的人。

原来他也想争那个位置。

楚含胭意外又不那么意外,想着那天他笑着说“可能的”的样子,心里蓦地一动之余,忍不住就开始关注他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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