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4)

“只是这样,倒对我们有好处。寄灵说是有好几轮呢,层层筛选到最后。那些家世好的自是早在皇上跟前挂了名,我们趁着这机会,多少总能分一点注意吧?”

“好玩么——”云露思忖略笑,不过一刻就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二人还待再说,钟鼓乐声奏起,中庭的舞女曲袖折腰,袅娜而动,已示宴起。宫人们皆手捧金樽玉盏,躬腰鱼贯而入,将美味佳肴奉予众侍御跟前。

云露与阮湘怡相看一眼,不再喁喁细语,就此正坐品赏佳肴。

淑妃坐在龙椅右侧下首,饮茶漱了漱嗓子,笑容可亲地起了头:“想来眼下妹妹们正在迷惑不解,为何第一轮考的是品膳罢?既是皇上还要稍迟片刻才来,不如由我先来给大家解惑。”

没有用气势强大的“本宫”做自称,而是用“我”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借着第一回考官的身份,顺顺当当地抢在别人跟前笼络新人。

淑妃,不愧是比怜妃迟进宫,却要先她一步登上四妃之位的女人。

她嗓音徐来恰如一弯春水潺潺,沁人心脾,言语间却不失威仪:“相信在座的妹妹们都明白,皇家的尊贵,远非常人可享。欲服侍圣上,得享尊贵,须自有涵养。若只看才艺,各有所长,难以相较。皇上以为,从细节处可知一人,方将选秀稍作变更。还望妹妹们莫要辜负皇上的希望,能有出色的表现。”

在座不少家世不差的侍御们露出了笑容,显然对自己素日养成的“尊贵”深有信心,也对这位淑妃娘娘增添了许多好感。

“第一道上的鲜荔枝可以清清口舌,虽皇上尚未入席,大家亦可先自行计较,论一轮这盘荔枝的滋味。”

话语初落,一些侍御敏锐地发现殿内一角坐着的笔官,纷纷了然,看来就是现在开口,也能将自己的表现传到皇上面前,挣得注意。

“这是晁阳国的丹荔,果壳较寻常荔枝色浅,内里果皮却有不均匀丹褐色呈现。纹理雅致,瓤厚而莹,香气清远。是不可多得的良品。”一向清傲的沈香萝沈侍御最先开口,她视线似有若无地瞥过上头坐的姐姐沈芬仪,在对方点头称赞她时冷冷一哼,只作未见,继续低头品尝。

淑妃给予她一个微笑,她抿了抿唇,脸色稍缓,却没有更多的行动表达。

对方笑容略深。

孙朝思抢得第二,回答也很迅速:“丹荔可入药,作用良多,能止渴,益人颜色以极提神健脑。”这算是拾人牙慧,捡了沈香萝的鉴定成果补充了。

云露听到边上的阮湘怡嘟哝着“要是真考涵养,这等人就不该记她”,不禁以帕掩口,轻压下一声笑。

然后又别扭的轻甩了甩手。

因外公好茶,她小时候不懂事,有一段时间行为乖张,曾被揪去跟着外公煮茶、泡茶、养心养性。一直到长大都没将这个习惯改掉,再加上做宫女时的境遇,古人婉约的作风,也算能扮得一二。

不过当宫女的时候也不用太过装腔作势。

其实阮湘怡的话多少是带着成见的。

最先说的人最占便宜,即便后面的人补上她不知道的细节,大家也多少会猜测她究竟是尝没尝的出来。兴许不过是书上看来的特性,不识真物,等别人确定后硬补上去的而已。

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个小官的女儿,见识不广,做宫女时不用说,被拘在笼子里眼瞎耳盲。云露虽然在现代时被两边的老人塞了不少古今中外的知识,她也爱学。但这个朝代她听也没听过,里面这些国还家的地方名更不用说了。

最糟糕的还是吃多咸盐后味觉彻底麻木,她刚刚尝了一颗丹荔,不止没有清口,反而觉得舌头发苦,滋味难明。

可不是一来就摔了好大一个跟头。

她深知枪打出头鸟,并没有想过在这一轮上大出风头,但是湮灭于众人更不可取。

殊不知古人曾把失宠的画面描绘的极详细,以警后人: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

没点儿特色,能几十年不见天颜。

物质上会被怠慢到什么程度自不必说,就是生理上的需求,精神上的禁锢,也会让人发疯。在宫里要想不寂寞到发狂,就得自己给自己找事做。

所以女人们才会把心思都放到服饰美食、争宠斗狠上去了。

可不就是“寂寞如雪”惹的祸。

一盘荔枝直说到荔枝木的作用上去,大家尚且意犹未尽,阮湘怡好容易咬唇鼓足勇气地想发言,却听见殿门处传来一声尖响地:“皇上驾到——”

把话一咽,忙是站起身,垂手低眉,等到金丝龙纹锦袍的衣角自视线下一晃,方跪地磕首,口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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