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官(168)

尉迟晞一路走一路说,尉迟昕伏在他肩上一路听一路哭,反正今日不会揭盖头,她便也不顾脸上的妆,将这几天的憋屈都痛痛快快的哭了出来。周围此时已经热闹起来,不时听到叩拜行礼的声响,应该是走到了前宫,她犹豫了半晌刚想说话,忽然听到了有人凑近低声抱怨道:“刚才宫人来报我还将信将疑,殿下怎么就真一路把公主背来了,盯着时辰马上要到了,可真是被你吓死。”

“这不是来了嘛!”尉迟晞温和地笑道,“恩,一脑门的冷汗,想来是吓得不浅。能看见你失了分寸,到也是件稀罕事儿。”

“殿下,您可真是逗闷子都不挑时候,赶紧着背进去,圣上都已经到了。”秦亦一叠声地催促道。

秦亦的突然出现,把尉迟昑到了嘴边的话有顶了回去,她又捏紧了拳头,让那阵阵刺痛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做出傻事,千万要忍耐。

脑子里想的却是,第一次见面,那人便跪下行了那般大礼,可着实把自己唬了一跳,却也觉得,这人的眼睛生的真好,亮亮的能照出人影儿来。随后他便住在了宫里,照顾六哥的日常起居,自己也变得喜欢往六哥那处跑。旁人觉得是自己与六哥亲厚,就连自己也是许久之后才察觉,原来想看到的并不是六哥,而是那双黑亮中总是带着笑意的眸子。

他住了不多时便得了父皇的恩旨出宫为官,见面的次数却也没有减少,自己最喜欢溜到演武场,看着他陪着六哥骑马、射箭。自己总是笑他手无缚鸡之力,却从未好意思开口说,其实他凝神瞄准的时候,是多么的好看。而一箭中的之时,那满眼满脸的得意,又是多么的耀眼。自己总是在他满脸欢喜的时候,撇着嘴泼几句冷水,他也不恼,只笑着说:“公主说的是。”

他的声音清亮,听起来像有溪水流过心田般,让她总在心里暗想,若有一日,他能够唤一声昑儿,那肯定十分的好听,却又每每被自己的念头羞的满面通红。

自己知道他有女人,那个叫桑布的萝女,但却从来未放在心上,哪个男人没有几个女人呢,那外族的夷女又做不了正室。但总听到他对那女人的宠眷,却又不得不心中醋意大发,总是想要发泄出来似的。那日在围场,看到他维护桑布,看到他望向自己的眼底有着冰冷的疏离。自己在心里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这并不是我的本意。但那从小就根深蒂固的骄傲和高贵,让她无法开口解释,只能选择逃避。

谁也不能体会到,那么久不敢去见他的自己,究竟是如何煎熬的度日,每天吃饭睡觉想得都是如何让他能喜欢自己,了解真正的自己,却总是拿不出个可行的章程。

那日好不容易听说母妃为了给六哥选妃,召他进宫,不顾事后会不会被母妃责罚,她还是偷偷溜进殿内,躲在帘幔后面偷听,虽然看不到面孔,但是能听一听他的声音也是好的。待听到母妃那暗带试探的言语,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了出来,伸手死死地抓住胸前衣物,屏息凝神地等着他的回复,却听他说待冠礼之后要把桑布扶正,那个蛮夷贱女,怎么能当得起他的夫人。

再见面便已经是母妃过世,他死死的扣住自己的手腕,多少次梦见他拉起自己的手,没想到现实中竟是如此境地。他眼中全是不满和厌弃,挥手将自己摔到假山之上,连听到女官说自己要回宫守灵他都没有再投过来一丝的目光。

但自己却还傻傻的喜欢着,在心里给他找无数的理由、借口,直到那日在茶楼……原本是在宫里想了多时,决定要找他说个清楚,这般拖拖拉拉、遮遮掩掩原本就不是她尉迟昑的性格,却为了他寸断了柔肠,既然事已至此,自己便要做个利落的了断。若他也钟情于自己,那便是最好,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便也早早断了自己的心思,也好过日日煎熬。

看着他出府,刚要迈出的脚步又退缩了,又不甘心便如此回去,只得远远地缀在他身后,看着他进茶楼饮茶,却不料会在雅间内听到如此言语。

原来在他心中,自己竟是这般的不堪,原来他也同世间那些污浊的男子一样,看到的都是家族、权势,原来自己不过是他茶余饭后与他人说起的一个笑柄罢了……

尉迟昑被嬷嬷扶着,完成了整个的叩拜仪式,当最后一拜起身,从此她便已经嫁为人妇。她知道秦亦此时就正站在大殿内,看着自己与别的男人行礼,整个过程她都沉浸在痛心的回忆中不能自拔。

第三卷 名阳内斗 第一百一十四章 自荐枕席

折腾了大半日功夫。终于所有的礼节全都结束,虽然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但怀里那几块同心酥,却始终没舍得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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