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伸出的手及时握住了我的臂膀,将我稳稳扶住。
侧眸,玄黑滚金长袍煞是耀眼。
我胸口一窒,心底一阵泛酸。
我站稳后,缓缓转身,将广袖从其手中抽离,淡淡道:“卿卿见过王爷!”
印象里,乌洛对穿衣戴帽极为讲究,衣裳华贵无匹,乌洛亦是极少穿玄黑袍,如今皂靴、玄袍,想必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果然,乌洛见我在打量他的衣着,有些暗哑道:“是本王的叔父去了!”
我心里一震,乌洛的叔父郁久闾拓桑乃是柔然已故的可庭大汗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亦是现在柔然可汗大檀与乌洛的亲叔父。
可庭大汗二十年前与大梁的战争里自恃过高,云中城一战,败在大梁先帝手里,沒几年便郁郁而终,临终前传可汗位子于长子大檀。
大檀性格软弱,为人固执,拓桑对这位统领柔然的侄子并不看好,认为柔然战败,元气大伤,急需一位有魄力、能带领柔然汗国尽快走出战败阴影的王子來继承汗位。
无疑,当时的大檀是最不被看好的王位继承人。
彼时的乌洛最是年幼,但以拓桑为首的众臣更看好乌洛。
奈何可庭大汗于病榻之上,已无力左右政事。
大檀的母亲近前侍驾,自然在可庭大汗那里日日吹着枕边风,定要可庭将自己的儿子大檀扶上汗位。
猜疑 2
可庭大汗弥留之际,留下一纸昭书。
奈何当日只有大檀母亲近前侍奉,众臣赶到之际,可庭大汗已驾鹤西游。
大檀母亲向众人出示的昭书明示由大檀接替可汗位。
以拓桑为首的众臣不服,声言昭书有假。
眼看宫廷因为王位继承人要起纷争,乌洛挺身而出,言对王位无意。
拓桑遗憾之余不免感叹,乌洛,乃真大丈夫也。
大檀继位后,对这位识大体的同父异母的兄弟甚是感激。
若是当时乌洛与大檀争夺王位,势必又是一场流血纷争;
这对于本已动荡不安的柔然内部无异于雪上加霜。
无疑,乌洛虽是沒有争夺王位,却是赢得了人心。
大檀并沒有忘记这位弟弟,给了乌洛最好的待遇。
而拓桑,虽是对大檀的柔弱不满,但是,大檀总算是能纳采众言,加上乌洛的鼎力相助,柔然到底是不负众望,迅速发展起來。
而柔然的日渐强盛,自然离不开这位德高望重的乌洛的叔父郁久闾拓桑,而乌洛此生最敬重的亦莫过于这位呕心沥血,为了柔然的基业戎马一生的叔父。
前段时间乌洛频繁來往于王宫与王府。
自己亦听说这位柔然的老臣病重,自己小产亦无暇顾及,只让农吉等人备份厚礼,送与这位德高望重的柔然老臣。
想不到时隔如今竟是这样的噩耗。
心里震动之际,我抬头淡扫过负手站在咫尺的乌洛,凛冽的脸庞,浓眉微蹙,眼底有着淡淡的乌青,透着显而易见的疲倦。
见我看他,他亦凝眸于我,心下顿时一软。
“你有些瘦了……”
同样的话语自他与我的口中同时脱口而出。
我愕然望着他,乌洛亦是一愣,随即唇角一翘,褐色的深眸溢出别样的暖意。
他上前一步,与我已是近乎贴面而立。
我脸颊耳后有些发烫,窘迫地瞄瞄周围,侍女们早已知趣地退到远处。
乌洛低下头,双手抽出我缩在广袖里的手并紧紧握住,恳切道:“还是打算对我不闻不问么!”
我顿时愣住,随即一想亦是释然,连侍女都能看出我刻意冷落他,他又怎会不知。
想起之前种种,心底顿时泛酸,如同生吞了个苦李般晦涩,自小产一个多月以來蓄积的心酸、失望、愤恨,连同数不清的感觉掺杂在一起,到底是心绪难平,自己险些承受不住。
我垂眸,望着被山风吹拂的衣袂翩然,心底渐渐被淡淡的凉意弥漫。
原來,乌洛此番上山,竟不是來向我认错甚至是对我失去孩子做出一个解释,恳切的话语在我听來竟成了质问。
我淡漠一笑,抽出被握住的双手,重新缩回广袖里,这才抬眸定定望向乌洛:“王爷此话差矣,臣妾何时敢对王爷不敬!”
乌洛原本温和的笑意渐渐凝住,他眉头微皱,半晌长叹一声:“连你,亦不信本王!”
我愕然窒住,怔怔后退几步,只觉胸腔中充斥着一股力量在狠命撞击着我那颗早已破碎不堪的心,那种噬骨剥心般的疼痛瞬间传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手脚颤抖,几欲站立不稳。
我勉强扶住后面的亭台的石柱,极力稳定住身形,冷冷道:“王爷说臣妾不信王爷,好,那臣妾敢问王爷,臣妾与王爷相识数载,王爷可曾相信臣妾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