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香(97)

煮面?

还在全神贯注地想着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情,甄十娘有些跟不上上沈钟磬跳跃的思维。她错愕地看着沈钟磬,暗道:“不是说一会儿就走吗?怎么又要吃饭?”

“……今儿晚了,客栈大约找不到了,暂时在这将就一夜吧。”沈钟磬板着脸解释道。

喜鹊秋菊脸上已经露出笑容。

甄十娘哀叹一声,这年头房子最值钱,谁有房子谁老大,这是他的房子,他是大爷他说了算。

面条筋韧,哨味鲜美,一大盆哨子面端上来,两人连汤都喝个精光,荣升还有些意犹未尽。

甄十娘怀疑,这深更半夜的,吃的这么饱,他们会不会消化不良?

不过这不是她操心的事情,吩咐秋菊把自己的被褥搬走,将两人安顿在了东屋。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沈钟磬醒来时,甄十娘早把简武简文送去后院,又做了一桌精美的早餐。

用过早饭,秋菊和喜鹊双双守着甄十娘不敢离开。

“你们出去……”沈钟磬放下茶杯,冲喜鹊三人说道。

荣升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喜鹊则一把抓住甄十娘。

“去吧……”甄十娘拍拍她的手。

沈钟磬这是有事要和她单独谈,吃不了她。

“那……小姐小心了……”喜鹊不安地看了沈钟磬一眼。

沈钟磬眉头蹙了起来。

甄十娘忙推了喜鹊一把。

看着她和秋菊双双走出去,甄十娘起身亲自给沈钟磬续满茶,“……将军今儿不回上京?”

“十娘……”沈钟磬声音少有的温和。

端茶的手指微微一颤,甄十娘心突地跳了下,就势把茶杯放到沈钟磬跟前,“妾有件事想求将军。”

正犹豫着怎么说出和离之事儿,听了这话,沈钟磬恍然松了口气,语气轻松地说道,“十娘有事儿只管说。”总归夫妻一场,和离之前,能尽力满足她的愿望也算是尽了心。

“妾这副身子骨怕是也活不长了……”甄十娘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转身坐下,“只是秋菊喜鹊跟了我一回,还望将军好歹能容下她们,在将军府外的庄子上给她们谋个差事,她们能一生无忧,妾也瞑目了。”

她活不长了?

想起她那轻若柳絮的体重,沈钟磬猛地抬起头。

莫名地,他心狠狠地抽了下。

“四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是给你生儿子了!

心里抱怨,嘴上却不敢说出来,想到简武简文都随了自己前世老爹的姓氏,甄十娘心好歹平衡了不少,嘴里含糊道,“大夫说我最多……可活……两年……”

真的只有两年可活吗?

她怎么说的这么云淡风轻?

恍然两年后面临的不是生死,是去春游。

一将成名万古枯,身为横贯沙场的将军。他见惯了生死,更见惯了人濒临死亡前的挣扎,因为一个贪生,有多少人阵前变节,背友丧义,买主求容,却没有几个人能够把一个死字说的这样云淡风轻!

静静地看着甄十娘,沈钟磬眼底闪着一丝困惑。

望着眼前这双有种堪透世事的淡定的眼,沈钟磬蓦然想起自己三日前来这儿。她就是去了临镇寻求名医。

也许这是真的。

这念头一闪过,沈钟磬心里一阵烦躁,他腾地站起,大步走了出去。

甄十娘一动不动地坐着,眼里有种近乎羽化的沉静。

“小姐!”沈钟磬一出去。秋菊喜鹊就冲进来,“他跟您提和离了?”

见甄十娘摇头,喜鹊声音有股兴奋的尖利,“你没答应?”所以他才怒气冲冲地走了?

“他没提……”甄十娘又摇摇头。

“那……”

那将军怎么气走了?

话在喜鹊嘴边直打转,她心神不定地看着甄十娘。

“把围棋拿过来……”甄十娘起身来到炕上。

秋菊搬过炕桌,小心翼翼地铺好棋盘。

吧嗒,甄十娘把手里的黑子放在星角处。随手又捡起一粒白子,一粒一粒地摆着,甄十娘神色如常,心却如煮沸了的水般翻腾不息。

喜鹊和萧煜都说他是个重信重义的人。

人至信则心胸磊落。她赌他是个磊落的人,不会在她病弱时离弃她,所以才在他说出合离之前抢着说出自己命不久矣。

言外之意,他只要耐心地等上两年就是自由身。他们已经没必要和离了。

可这也是一把双刃剑,把自己的短处暴露给对手。若她猜错了,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为早日借助联姻攀上更高的权势,便可以此为据,上表请万岁休了她。

七年无出,又加身患恶疾,她犯了七出中的两条,即便有先帝谕旨,万岁也能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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