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625)

“……天下有道?”墨燃立在踏仙帝君的对面,他问,“为了你自己的天下有道,杀了多少人。你自封为帝,脚下是累累白骨,滚滚鲜血,你难道就不曾有过一星半点的忏悔吗?”

“有什么可忏悔的。我杀了他们,但我自会给他们一次重生的机会,他们都会成为我麾下的棋子,从此所作所为皆由我所掌控,从此黑白一清二楚,善恶泾渭分明,这才是人间公道。”

墨燃沉默一会儿,说:“看来,你是真的把自己当做丈量人间的尺子了。”

“我就是这把尺子。”

徐霜林猎猎立在风里。

他是众人眼里的南宫絮。

是墨燃眼里的踏仙君。

他说:“你看看前殿,你竟不觉得漂亮?良善之人个个安居乐业,丑恶之人受烈火焚身,鼎镬烹炸。谁捅过别人刀子,就让他引颈就戮补回来,一笔笔账算得清清楚楚,血债血偿,难道有错吗?”

墨燃:“你可真看得起自个儿。”

然后他听到踏仙君回答:“我为什么要看不起自己?在我看来,这便是最好的因果报应了。”

一时再无人说话。

众人大抵都因徐霜林这一番疯狂言论而感到震惊。

他们来之前,很多人都觉得徐霜林做这一切,大概是为了权力,为了私仇,诸如此类。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徐霜林竟觉得自己做着一切都是对的,为了公平公道。

但这世上,谁又能做那把最公平的尺子呢?就连神明后嗣天音阁都未必能做到。

墨燃站在原处,过了一会儿,他的内心总算恢复了一些平静,他望着与自己对峙而立的踏仙君。

旒冕消失了,英俊的脸庞凹陷下去,变得焦黑。

他眨了眨眼,面前的人是徐霜林,不是踏仙帝君。只因徐霜林与前世自己的作为太过相似,他竟生出一种隔着时空,与自己遥遥对话的错觉。

“好,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大殿内的棋子,你哪怕灵力供给不足,也要让他们保留生前心智,你在这个天宫建了你自己的邦域,从此你是神是佛,是帝君陛下,你把世间一分为二,善归善道,恶归恶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公平了。”

他说着这一段话。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犹如疾风片雪,飞快地掠过许多与徐霜林有关的记忆残片。

——前世,为了救回叶忘昔,一念之差,死于剑下的徐霜林。

站在三生别院里,赤着脚,笑嘻嘻逗弄着鹦鹉的徐霜林。

金成池边,向自己兄长讨要一片橘子聊作奖赏的徐霜林。

蛟山的橘子树,心智回到幼年纯澈时的南宫柳,无间地狱里被抢回的罗枫华……一桩桩一件件串在一起,山呼海啸般涌进他的思绪里。

墨燃抬起黑沉沉的眼睛,那眼睛里既无嘲讽,也无鄙夷,只是那样安静地望着他:“我说的对吗,南宫絮?”

“叫我徐霜……”

“不,你就叫南宫絮。”墨燃一步步上前,他看着那个肌骨溃烂的男人,他知道在场不会有人比自己更清楚南宫絮此时此刻所想,他们曾都是被逼上绝路的人,前世的踏仙君,这世的徐霜林,一样的。

他洞若观火,他紧盯着徐霜林脸上最细微的变幻不曾错放。

他停下脚步,忽然垂眸。

“天那么冷,地上那么凉。”墨燃轻声道,“南宫絮,你为什么不穿鞋?”

徐霜林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但他很快便将闪烁的眼神重新冻得固若金汤:“我不穿我愿——”

“你是不是很喜欢叶忘昔问你这句话?”

“……”

“那天我去三生别院,第一次见到你,你就没有穿鞋子。”墨燃道,“是她后来叮嘱你让你穿上去,你脸上那种心满意足,恐怕你自己都没有觉察。”

墨燃凝视着徐霜林的脸庞。

那是他在飞花岛,看着对岸临沂熊熊业火,滚滚浓烟时,心里就在揣测的答案。

“南宫絮,你一直希望有个人注意到你光着的脚,希望有个人跟你说——”

一直笑吟吟的徐霜林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恐惧,他竟往后退了一步,鼻梁上皱,面皮狰狞:“你闭嘴。”

墨燃自然不会闭嘴,他看着徐霜林,原本只是揣测的东西,在徐霜林突然激烈的反应中,化为真实。

墨燃看着他,他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徐霜林,而是前世那个在黑暗困顿中无处脱身的自己。

“把鞋穿上吧,地上凉。”

倏地如猎豹跃起,光影攒动神武争鸣,徐霜林陡然暴怒扑上去拽住了墨燃的衣襟,那只正常的人手和那只腥臭的鬼爪同时攥住他,徐霜林眼里充满了血丝,他咬牙切齿道:“给我闭嘴!你给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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