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644)

而墨燃则想到了当年的那一碗抄手,想到了客栈里,师昧长作一揖,歉然告诉他,那一碗温柔,原是楚晚宁所做。

而楚晚宁呢?

楚晚宁想到的是金成池求剑前,师昧对于神武求而不可得的嗟叹。

除此之外,却也想不到他更多的缺憾了。

师昧这个人,一直以来都是温柔的,是完美的,是乖顺的。他就像一场凛冬新落的大雪,洁白无垢,因此雪地上落一星半点的尘泥,开一枝半朵的梅花,都会显得格外惹眼,格外令人耿耿于怀。

他的错也好,他的犹豫也罢,他偶尔的一点自私,一点心眼,都是那么的清晰可见,且难以忘怀。

但他本也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人啊,不是一尊石像,一副绢画,他也有私情的。

可是从没有人真正了解过他。

对于薛蒙而言,师昧是友,他觉得这个友,理所应当跟在他后面,陪伴他,肯定他,扶持他。

对于曾经的墨燃而言,师昧是倾慕的对象,他觉得这个对象,理所当然是圣洁的,宽容的,温暖的,毫无瑕疵。

对于楚晚宁而言,师昧是徒,他性格温和,平易近人,有着令自己羡慕与欣赏的宽容与隐忍。

这个时候,他们才忽然意识到,原来一直以来,师昧就这样默默当着薛蒙的挚友兼跟班,当着墨燃曾经的朱砂痣后来的蚊子血,当着楚晚宁座下最不起眼、最不出挑的徒弟。

他唯独没有当过的,是他自己。

华碧楠冷冷笑着:“你这是有遗言要说么?”

“华碧楠你放开他!”

“不要伤他!”

“不要伤他好说啊。”华碧楠道,“你们全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我自然不必要他的性命。”

“……”

楚晚宁眼前的阵法时明时暗,显然那阵法已经到了存亡攸关时,是被封印还是爆裂成型,便再此一举了。他的手上力道未撤,但却在微微颤抖——

这不是鬼界天裂,取舍只在须臾之间,甚至来不及有更多的思索。

这是把刀架在他徒弟的脖子上,给他犹豫,给他亲眼看着,令他痛苦难当芒刺在背。

华碧楠微微抬起下巴,轻笑道:“怎么样,阵法开了,你们也可以再应战,但这一刀要是落下了,要再活过来,却是千难万难。宗师可想清楚了。”

就在这时,师昧说话了。

他声音不是很响,但依旧清晰可闻。

“其实,我不喜欢吃糖葫芦。”

“……”华碧楠低头盯着他,似乎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师昧没有哭,师昧竟是微微笑着的,看着地面上的挚友、旧人、师尊。

“我不喜欢吃糖葫芦,但是少主,你小时候总是让我帮着你吃,我最想修的其实是结界术,可惜师尊觉得我天赋不够,不肯授我太多,我……”他的目光落在了墨燃身上,“阿燃,我其实知道彩蝶镇天裂那天,你想说什么。”

墨燃蓦地怔住,茫茫然望着他。

师昧依旧笑容温柔且平和:“……可是后来师尊回来了,你再也没有把那句没说出口的话讲完。在酒楼上,我看到你们一起吃饭,我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这辈子也不会再讲那后半句话了。”

墨燃:“……”

“我其实很羡慕少主,我也……我也很羡慕师尊。”师昧轻声道,“你们能不能不要因为我的羡慕,而觉得我讨厌……”

“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讨厌过啊!”薛蒙急得大喊,眼眶不由地红了,“我、我不知道你不喜欢糖葫芦,我是真的不知道……师昧!师昧!”

华碧楠却已不耐烦,他一把扼住师昧的脖颈,盯着楚晚宁,厉声道:“我数到三,你若不住手,我就毁了他!”

“不要!”薛蒙仓皇回首,朝楚晚宁焦急喊道,“师尊,先停手吧!不能看着师昧在我们眼前出事啊!停手吧!”

“一。”

楚晚宁手指尖的颤抖已从微不可查,到所有人都清晰可见。

他望着师昧,一贯凌厉的凤目对上了一贯柔润的桃花眼,凤目湿润了。

“二!”

“唦——”

便在这一瞬间,血花飞溅。

薛蒙和墨燃的喊声几乎已成利剑刺破穹庐:“师昧!!!”

“……不用数三了。”鲜血滴滴答答地淌了下来,师昧抬起手,掩住了自己的双眸。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哭过。

但此刻,眼中却有血涌出指缝,顺着他的脸颊潸然滑落。

他竟在华碧楠数到二的时候,就自己撞上了华碧楠悬在他面前的那一道寒刺,横抹而过。华碧楠一惊之下似要收手,尖刺偏了几寸,原本要抹到师昧脖子的尖刃擦着眼睛划了过去,刹那间,双目俱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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