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656)

“墨燃。”

“……”

“是我薄你,死生不怨。”

他蓦地跪了下来,经历了整夜血战的他,此刻已是衣衫狼狈,浑身欲血,在那一轮青天明月的映照之下,他发了一会儿怔,随即犹如蝼蚁蜷曲,整个人都在地上弓着身子,呜咽战栗了起来。

“师尊……师尊……”

他哀嚎着,他哽咽着:“不是这样的……那不是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那不是我……”

“我想回头啊,我想要重新来过,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可以,求你们了……”

“我可以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只要你们别让我顶着踏仙君的名号去死。”

“我真的……真的再也不想当那个人了……求求你们……”

他想到了薛蒙,想到了师昧。

他想到了小时候薛蒙递来的那一串糖葫芦,趾高气昂地跟他说爱吃不吃。

他想到别离前薛蒙流泪攥着他衣襟,跟他说,哥,你别骗我。

他想到了少年时师昧端着热气腾腾的抄手来看他,跟他说,阿燃,我也没有双亲,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好不好。

他想到招魂台上师昧自渺双目,血泪流下,他说,其实你们从来都没有懂过我。

然后他又想到了薛正雍,想到了王夫人。

想到前世他们是怎么死去的,想到薛蒙浸没在血海深仇里的脸庞。

他想到楚晚宁。

他蓦地哽咽了。

他的手指紧紧扒在地上,那么用力,指节磨破,皮开肉绽。

“怎么办……怎么办啊……”

他犹如被鞭打到皮开肉绽筋骨模糊的困兽,绝望而哀恸地低嗥着。

此时他才陡然明白,他之前觉得踏仙君是这个红尘多出来的人,那他呢?又何尝不是。他忽然不知道天地之大,哪里才是安宁的,他忽然不知道旧友仍在,谁人又可以原谅他。

他是多出来的。

他蜷缩着,他颤抖着。

他哀嚎着,他抱紧自己。

犹如多年前在乱葬之地,在母亲腐烂的尸骨旁。

他流着泪,不知道走到哪里才能停下,不知道哪里才是自己的家。

这一刻他甚至比幼年时更凄惨——

他忽然并不那么确定,他,墨微雨,究竟是谁?

踏仙帝君,墨宗师。

南宫家族第七代的血脉,是死生之巅捡回的二公子。

十恶不赦的厉鬼魔头。

与人为善的清正宗师。

他忽然之间成了零落的碎片每个碎片的棱角都是那么尖锐足够把他凌迟千次万次将他毁于一旦刺得体无完肤。

死了。

活着。

他都是一个人。

“我不是踏仙君……”他喃喃着,冷。招魂台太冷了,每一寸肌骨都在颤抖,他闭上眼睛,眼泪潸然而落,他呜咽着,“我不是踏仙君……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饶了我……饶了我……”

可是该向谁求饶?楚晚宁?前世的自己?死于自己手下的无数厉鬼冤魂?还是向那颠沛流离的命运。

谁都给不了他宽恕,谁都给不了。

他把脸埋入掌心,在这空寂无人的天地间,终于哽咽不成声:

“我到底……我到底还能做些什么啊……”

第236章 【龙血山】圆寂

从蛟山出来后,墨燃犹如泥塑木雕,眼神微微发直,一个人沉默着往前走。

站在一个岔路口前,他怔忡地出神。

大战已经过去,旭日在此时东升,朝霞洗尽了黑夜的铅华,唯有林木间尚存露珠与青草的气息,犹如涨腻脂粉,浮沉在晨曦之中。

他回头,望了望巍峨高耸的峰峦。然后又看着前方的路。笔直走就是霖铃屿了,薛蒙和伯父都在那里等着他,等一个解释,一个答案。可是他不能过去了,他要去龙血山。

墨燃心里隐约明白,怀罪大师知道的东西其实远比他想象的要多,不然他不会在看到踏仙帝君的时候依旧那样镇定。或许正因如此,他便愈发无所适从,不知道前方等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他其实此刻头脑已是一片混乱,并没有更多心情来思考,到最后他只麻木地清楚——

他一定要去的,因为师尊在那里。

龙血山就盘踞在无悲寺附近,早些年偶有僧人上山打坐,修禅,参悟,但这座山上常起迷障,许多人都说在山上头遇到过鬼打墙的事情,进去了就出不来,所以渐渐的,也就成了一座荒山。

墨燃御剑兼程,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在日落时分来到了龙血山的山脚下。他一整天没有吃饭没有喝水,已经十分倦怠,所以当他看到一脉清泉从柏木间流淌出来,他就走过去,掬了一捧清水,洗了洗脸。

洗下来的先是泥,然后是融开的血,最后才露出他的面庞,倒影在潋滟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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