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725)

“就是在我五岁那年的秋天。”墨燃道,“中秋刚过。儒风门因为长期对外封闭,临沂粮食已供给不足。他们就调整了货价,说到底,也就是让下头的穷人节制口腹,不要和富人抢食。”

薛正雍已是听得百感交集,心中乱成一团,但墨燃说了这句话,他还是怔忡地思索一番,而后点了点头。

“是,我记得那次调价,临沂后头都饥民暴乱了,儒风门才终于又把价给降了回去。持续了大约有……有一年?”

姜曦道:“我记得是半年。”

墨燃闭了闭眼,说道:“没有那么久。是一个月零五日。只持续了短短三十五天。”

第259章 【天音阁】与子同袍

有人问道:“你怎么能记得那么清楚?这都多久的事情了。”

他怎么会记不清楚呢?在上修界的姜曦记忆里,是平淡无奇的半年,在下修界的薛正雍记忆里,是感慨良多的一年。

而在墨燃的记忆里,却是渐趋绝望,度日如年的三十五天。每一天都生不如死,每一日都犹在炼狱。

当年,调价令一出,人心惶惶,段衣寒和孩子要不到饭,就只能靠捡烂菜叶子、发霉腐烂的米面垫饥。后来,食不果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就连菜叶子也捡不到了。交困之中,墨燃忍不住对段衣寒说:“阿娘,我们去儒风门找他,讨些吃的吧?”

段衣寒却喃喃道:“求谁都不能求他啊。”

沿街乞讨卖艺,点头哈腰,赔笑吆喝,都是逼不得已的营生,但若是去求了南宫严,意味就不一样了。

段衣寒虽穷困潦倒,却也不想破这最后一层底线。

她不肯,墨燃便也不再提了。

小孩子不惹眼,身手又出奇的敏捷,调价令颁布的第九天,他终于在地里偷来一根白萝卜。

段衣寒把白萝卜小心翼翼地藏起来,每天只煮拳头那么大的一点,两人分着吃。吃到第八顿的时候,萝卜已经烂了,但因为许久见不到能果腹的东西,段衣寒又把剩下的一点烂萝卜又对切,勉强再多应对几日。

到了调价令的第二十一天,他们吃光了最后一点萝卜,再也找不到任何用以充饥的食物。

第二十五天。

天降暴雨,地里有蚯蚓钻出,墨燃把它们笼在了一起,接了点雨水,煮着吃掉。

蚯蚓吃在嘴里滑腻的感觉令人作呕,墨燃跟这些瘦不拉几的小动物嘟哝着对不起,实在没有东西可以填饱肚子了,要是熬过这阵子,蚯蚓就是他的恩公。天见可怜,他可不想再吃恩公了,这噩梦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过去……

第二十八天。

墨燃发了烧。

小孩子哪怕天赋异禀,灵气极高,但也经不住这样的饥饿与折腾。

段衣寒也早已没有了气力,眼神空洞。

这天,趁着墨燃睡着,她终于下定决心,起身离开栖身的柴房,慢慢走向了儒风门高耸巍峨的仙城——她有自己的底线,宁愿死也不向南宫严乞食。

但稚子无辜,他还那么小,怎能陪她一同离开人间。

大殿内的人此时已都面露恻隐,墨微雨有罪无罪权且不说,但当年旧事,也实在是太过凄惨了些。

有人放缓了语调,叹息着问:“讨到了吗?”

“没有。”墨燃说,“运气不好,去的时候,南宫严正在和他妻子吵架。”

他顿了顿,继续道:“那城主夫人一见到我娘,就大发雷霆,她性子烈,非但没有给我阿娘一星半点的食物,还将她乱棍逐出了儒风门。”

“那南宫严呢?”

“不知道。”墨燃说,“我娘没有提起他。”

可能是阻止过,也可能只是站在旁边,爱莫能助的样子。

墨燃不知道那天具体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阿娘回来时,浑身都是伤疤。她蜷在柴房里抱着他不说话,后来就开始咳血,往外吐血沫和胃液,屋子里一片腥臭酸腐的味道。

第三十四天。

段衣寒已经快不行了,几乎说不出话来,也不流泪。

这天晚上,她自昏沉中苏醒,竟恢复了些气力。看到墨燃缩在她身边,试图用瘦小的身子替她取暖。她便很轻很轻,很温柔地对他说:“小燃儿,要有办法,回湘潭去吧。”

“阿娘……”

“回湘潭,去找荀姐姐,去报恩。”段衣寒抚摸着墨燃的头发,“要去湘潭报恩,不要留在临沂寻仇……听阿娘的话,好好地……当初阿娘来临沂,欠了你荀姐姐好多钱两,还不清啦……你回去,陪在她身边,替她做些事情,讨她开心。往后的日子,别人若是给了你恩情,就都要好好记着。”

墨燃含着眼泪,仰头望着柴房中,她形容枯瘦的脸。

段衣寒的眼睛黑得发亮,甚至带些葡萄般的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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