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739)

他把积压了十年的恶毒与困顿,一次性咬还回去,醉玉楼,尸骨横陈,一片焦土。

他最后躺在大火中,和那些扭曲的尸身一起躺着,看着摇摇欲坠的琼楼,笑眯眯的,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着糕点,水果。

“好吃。”

他顿了顿,忽然苦笑一下,睫毛一缠,泪水就滚了下来,顺着他笑容灿烂的脸,流了满面。他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又哭又笑:

“可惜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醉玉楼乌木红匾坠下来,砸在堂前,四分五裂。焦烟滚滚,雕梁画栋的楼宇终于轰然塌落。

这座楼,看惯琵琶歌舞,罗裙酒污。曾经风光无限,歌舞升平。

到如今,昨日浮华都去也,往事奢靡成灰烟。那些男欢女爱,情仇纠葛,就都在一段又一段梁木燃烧着堕落。熊熊大火烧着,当年两位花魁斗曲的仙音似乎又从木头的缝隙里,从瓦片的合缝中咿咿呀呀飘出。

段衣寒唱:“似这般如花美眷——”

荀风弱吟:“都付那断壁残垣……”

这湘潭的名楼,便在这渺渺虚幻的乐声中被送葬,帷幕落下,一场漫长的鼓乐终歇。那些或是悲伤,或是绚烂的折子戏,就在这烈火中,灿烂而庄严地谢幕了。

第263章 【天音阁】旧梦重演

墨燃的自白结束了。丹心殿里一时无人出声,俱是寂静。

孰对孰错?孰是孰非?

个人心中虽自有计较,却也无法再说个绝对。

墨燃没有去看薛正雍一家的脸,他垂着睫毛,半晌道:“当年,我以为自己就要死在火海里了。但是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死生之巅。那个包打听先生坐在我床头,见我醒来,就按住我的肩膀,告诉我——从今往后,我就是死生之巅的公子了。”

他顿了顿,轻笑道:“是伯父的侄子。”

丹心殿地上绣着杜若繁灿,墨燃望着那姹紫嫣红开遍,神情淡然。

“那个包打听先生,怕没有赏钱拿。所以当伯父从失火的醉玉楼把我救出来,焦急地问他,这个是不是他要找的孩子时,他点了头。”墨燃道,“他这一点头,就改换了我的命运。”

玄镜大师叹息道:“阿弥陀佛,墨施主,你能心安吗?这么多年,你从未想过要与薛尊主坦白吗?”

“怎么没想过,刚醒来的那段日子,我很不安,很想坦白。”

墨燃的目光有些朦胧,似乎望到了那隔世的岁月。

“但是,听到我醒了,伯父……就来看我,伯母亲手给我煮了挂面,我记得卧了三个荷包蛋,都是糖心的,还有满满的肉沫盖在上面。她跟我说……怕我刚醒,不消化,切碎了才容易下咽。薛蒙也过来,送了我一整盒的糕点。”

缓缓阖眸。

“我吃了那碗面条,那些花糕。真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们这样对我笑,待我好……我若是说,醉玉楼的火是我放的,我杀了你们的侄子,你们的弟妹……那会怎么样?”墨燃轻声道,“我说不出口。这句话在喉咙里咽着,越到后面……我就越不知道该怎么说。”

玄镜大师轻叹:“唉……”

“我知道墨念是个怎样的人,他性子懒散做事轻浮,我初时不清楚伯父对他究竟有没有太多了解,所以一举一动便也尽力学着他。后来发现伯父不知道,我也就不再事事以他为准。”墨燃说停了一会儿,缓声继续,“……说到底,我与墨念一家有深仇血债。但最后,我却占了他们的亲人。”

死生之巅诸人皆是怔忡茫然,不少与墨燃有过接触的弟子或是长老都呆立着,心头交集百感。薛正雍和王夫人则没有说话,他们怔怔望着墨燃的身影。

这个孩子,从少不更事到一代宗师,他们一路看着他长大。

可现在却告诉他们,这一切,从开始便是错的。

墨燃不是他们的侄子,更有甚者,他们之间甚至隔着人命,隔着血仇。

该说什么?

该做什么?

薛正雍不知道,王夫人亦不清楚。

他们没有见过“墨念”,对于亡兄所有的亏欠与思慕,都寄托在了这个叫墨燃的孩子身上,他们不知道墨念是谁,却摸过墨燃的头发,牵过墨燃的手,被墨燃唤了一声又一声的“伯父”,“伯母”。

薛正雍心乱如麻。

沉寂中,木烟离说道:“墨燃,你虽可怜,但罪行累累,不可轻饶。枚数下来,你知你犯了多少大孽?”

墨燃素来不喜天音阁,他闭目不答。

木烟离睥睨着他,声如钟罄,其音郎朗:“你滥杀凡人,纵火烧楼,骗取身份,谎冒公子——蛟山之上,你明知自己身上流着南宫家的血,却冷眼旁观,居心难测,孤月夜你大开杀戒,血溅厅堂——你所求究竟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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