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144)

沮渠蒙逊一愣——他尚未加冠行礼,至多与什翼珪差不多年纪,但出身豪门,出了名的野性难驯无法无天,平日最忌讳人说他一个“小”字,稍有不虞定要闹地鸡犬不宁方罢。他在凉州横行霸道惯了,连身为家主的沮渠男成都奈何不了他,如今见这名不见经传的小白脸敢明里暗里对他连敲带打地讥讽威胁,气地几乎要一跳三尺高,他一指任臻刚要怒骂,头上忽然被打了一记爆栗,他委委屈屈地转过头对着他哥刚要回嘴,男成便拉下脸抢先道:“要闹也要看场合!还不退下!”随即转向任臻,却并不抱拳致歉,只是对任臻略点了点头以为示意——他受封辅国上将,自有他的身价,先前跪苻坚,是不忘旧主忠勇双全的佳话,他跪地心花怒放乐此不疲,至于眼前这鲜卑青年,自然是远远不够格的。

吕纂方才被沮渠蒙逊整地当众跌了狗吃屎,却似也习惯了他这番胡作非为,见他当众叫鲜卑人为“白虏”,心里还颇有得色,他爬起来冲人一招手:“蒙逊过来!我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听男成的话,今天就窝在军营里不出来了。”

沮渠蒙逊笑嘻嘻地蹭过去:“那当然不成!我不是还要给长公子您垫脚下马嘛——这回我哥必定要打死我呢~长公子可要给奴家做主!奴家,奴家都是您的人了……”男成忍无可忍,冲那二人吼了一声:“闭嘴!”出口之后立即转向吕纂惊悔不已地道:“长公子,我不是在说您——”蒙逊嬉皮笑脸地插嘴道:“是呀,奴家要真成了长公子的人,哥哥开心都来不及呢~”沮渠男成猛地回头瞪他,额上青筋直冒,看着是真想掐死这个顽劣无比又热衷胡说八道的弟弟,把个沮渠蒙逊吓地缩回吕纂身后,嘴里道:“长兄如父,哥哥——爹爹,你可不能揍我!”

于是头回照面便在如此的鸡飞狗跳中度过,任臻想到不久后的险象环生,不由地扶额一叹。

苻坚任臻什翼珪等人先被礼送进了修葺一新的驿馆,一路风尘自要先痛加涤荡一番。任臻冷眼看那驿馆规格虽然簇新豪华,但并不阔大,仅一座三厢院落大小,苻坚位尊,占了东厢,任臻居西,二人分头之际,任臻在后忽道:“吕氏父子当真好客,瞧这驿馆装饰,便是仓促之下也怕花了千金以上。”苻坚知他话意,乃是指吕纂当他是远来贵客,怕是并无信中所言“迎其复位”之意。他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言简意赅一摇头:“父子未必同心。”

任臻见苻坚至今日之地步还信那些“老将”“旧臣”的忠心,不由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地抬脚入房。什翼珪习惯似地先他一步入内查看。转过屏风便与具柔软身躯撞个满怀,什翼珪直觉地刚欲拔剑,便听扑哧一声娇笑,登时惊诧莫名地抬起头来,而后彻底傻眼了,但见一室珠环玉绕,几个妙龄女子围着只氤氲冒气的木桶恭候多时,见来人便齐身一福,娇滴滴地道:“见过将军。”为首之丽人见眼前这英武少年呆愣当场,俊脸微红,不由飞了一道眼风,随即脆生生地笑道:“奴婢伺候小将军沐浴更衣~”什翼珪见她亲来拉扯,忙不迭后退要躲,身后却又是一副软玉温香挡住去路,口中嗔道:“小将军躲什么?”什翼珪既不能拔剑动武,又不能恶语相向,到底十五六的年纪,纵是一贯的少年老成心机深重,却又哪里经过这些,只觉得脂粉味浓香风扑鼻,他一阵头昏脑胀,如坠迷魂阵中。

“哟,辅国将军果然招待周到么~”任臻袖手入内,嘴角噙笑道,“什翼珪,你这是要醉卧温柔乡了?”

什翼珪霎时惊醒,知道自己是失了态,面上更是红地像能滴出血来,一边避过拉扯不已的柔荑玉手,一边心中莫名一虚,竟嗫嚅不能语。

任臻一指窗外空地,和颜悦色道:“若我没猜错,现在每间厢房中都备下了如此销魂的美人汤。只是任某无福消受,请姐姐们这就出去吧。”什翼珪猛地回神,沮渠男成这般施为美人计,岂是好意儿的?他立即伸出二指一记呼哨,便听院中衣袂翩飞之声迭起,刷刷数下,院中黑压压地已立了一地的人,皆是虎贲营卫士,各个衣履齐整神色不乱列队煞是齐整,显是无一松懈中招。

任臻昂首步到窗后,对外扬声道:“我们众兄弟公职在身,不敢享乐,烦请各位姐姐回去转告辅国将军罢!”

一时待院中莺燕散尽,任臻方掩门回来,也不搭理什翼珪,自顾自地扯开衣袍奋力一抖,顿时飞沙走石日月无光,他一边呛地址咳一边忙不迭地躲进木桶中,被那股子淋漓暖意烫地龇牙啧了一声,扭曲着脸做出自我检讨:“真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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