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159)

就在姚兴忙于平定内乱之时,西燕领军大将军杨定已接管北线战事,整顿士气攻城略地,趁机收复了前些时日西燕失守的城池,后秦大将姚硕德暂不能敌,退守萧关,杨定则步步逼近,慕容永亦连连增兵,又将战火重新燃至后秦国门口。同年秋,姚兴朝内整顿已毕,便在固原公开为姚苌发丧举哀,又听从姚嵩之谏,暂缓称帝,去天王号复称“大单于”以示谦逊,重新点兵气势汹汹地扑向萧关,两军十万兵马隔雄关对峙,战事一触即发。

且回说那日大震关内沮渠男成筹备妥当,派出三百匈奴精兵由其弟沮渠蒙逊率领,沿途护送苻坚一行人前往姑臧,自己则礼数周全送出镇外十里,对苻坚三跪九叩,涕零泪下地好一番不舍表白,苻坚劝勉再三,男成方略略止住,只是眉梢眼间隐带喜意——终于将苻坚这尊大佛恭恭敬敬地礼送出城,他顿时一阵轻松,便转头告诫自己的堂弟道:“蒙逊,你难得自请办差,又拍着胸脯给我保证必不辱命,我方才允了你,一路万万小心为上,天王有任何闪失,你我乃至整个沮渠氏都担当不起!”

沮渠蒙逊还真收敛了不少纨绔之气,在马上一抱拳,盔甲铿然地对男成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将军示下,敢不从命!”男成略带无奈地一点头,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他本不放心蒙逊头一回就担此大任,但挨不住蒙逊一再恳求,连吕纂也担保帮腔的,他原以为二人在幕后有什么勾连计划,但很快又推翻了——蒙逊向来吃喝玩乐是惯会的,没那胆子私下做甚么大勾当,就是吕纂真要对苻坚下手,也不至于派他去啊。他一面在心中暗自计较,一面目送着数百人浩浩荡荡地开拔西去。

自陇山至姑臧必要循汉时丝绸之路,沿河西走廊一路向西北而行,经天水、金城二郡方至凉都姑臧(注2),沿途千里皆为狭长高平地势,多旱大风,黄沙滚滚,偶有绿洲散布,百姓聚集,建城立郡,便为天水、金城、姑臧、张掖、酒泉、玉门等城,自东向西次第分布,称为陇西六郡,便是后凉大部疆域所在。

任臻很早就被挖了起来,起床气甚重,一想到接下来几天又都要在漠漠黄沙中日晒雨淋餐风宿露,心情就更加不好了。拓跋珪等都深知他脾性不敢打扰,偏沮渠蒙逊一离了他哥视线,立即故态复萌,贱兮兮地贴上来与他并骑道:“与你换马可好?”

任臻勉强瞟他一眼,莫名其妙地道:“好好地换马做什么?”

“你不是喜欢我这坐骑乌云,额——小黑么?咱们换换?”

任臻一缩脖子把下巴埋进围脖里以遮挡漫天而来的黄沙,伸手摆了摆言简意赅地道:“不必。还有多久才能到天水郡?”他快受不了了!在这黄土高坡上行走多日,一张口就吃进满嘴沙,比现在的沙尘暴还厉害,看来古代的生态环境也没有保护的多好!

沮渠蒙逊在马背上凑过来道:“路程倒没多远,日夜兼程的话,三两日便也到了。”任臻翻了个白眼,简直欲哭无泪。苻坚一直策马在前,此刻忽然道:“现在风大难行,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不如驻地休息一番。”任臻估计自己也坚持不到走到第一个绿洲,便冲身后一扬手——虎贲营训练有素,立时勒马下鞍。拓跋珪拉着张驴脸走过来,目不斜视地把黑猴子挤开,指挥众人将战马围成一圈以遮挡风沙,众人便聚在圈中休息。

拓跋珪见任臻摘下围脖便开始咳,一张白脸也俱是黄沙灰土,便从马腹下摘下自己的水囊捧到任臻面前,悄声道:“这是末将离开陇镇前特地带上的井水,湃地冰凉,将军喝点止渴?”

任臻自己带上的饮用水早已因着气候而变地滚烫难以入口,此刻便赞许地看了拓跋珪一眼,接过他的水袋仰头就饮。

沮渠蒙逊被有意无意地排挤在圈外,看着任臻对拓跋珪举止亲密毫不避嫌便在旁跳脚道:“因为暑热就喝这么多冰水,要拉肚子的!”任臻和什翼珪一齐停下动作扭头看他,目光是统一的厌烦。

蒙逊的一颗少男心受到重创,垂头丧气地蹲到苻坚身边就地画圈圈。苻坚也略喝了点水——他是陇西氐人,风沙黄土于他如故乡旧景,全然不受影响——他抬手抹了抹嘴道:“蒙逊。你是第一次离开陇山吗?”沮渠蒙逊抬起眼,点头道:“男成老怕我惹事闯祸,轻易不许我离家。”

苻坚一哂道:“那是他错了。人的性子总是越拘越散的。陇山镇地贫人瘠,姑臧要繁华许多,你长了年纪,开了眼界,行为举止便会得体老成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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