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172)

但拓跋珪少年老成,知道越是此刻他越是不能显露出一丝灰心,否则更是军心涣散。他平静地开口:“方才潜回驿馆察看,已经付诸一炬了,也不知道留守的弟兄能走得几个——我在城中四处都已留下暗号,若能活下来,三两天内也会聚集到这来了。至于出城——现在戒备森严,往来男丁皆要仔细盘查,我们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老兵,怕是走不脱。”

诸人听了都是心里一凉:大家伙伤的伤残的残,药铺都被重兵把守,不得救治久困于此也是个死字。若不能尽快出城,岂不是要让人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将军,现下当如何?皇上——”

拓跋珪默然片刻,看这阵仗他估摸这慕容冲与苻坚都未死,只是就这么彻底失踪,城中遍寻不至,难道真地在湖中——他心底一抽,恨不得给自己一拳,自己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真就这么听话地丢下他先走了!?他不自觉地在袖中握手成拳,面上依旧自持稳重,波澜不兴:“皇上与我约定突围之后城外相见,若再在城中找不到皇上,那不管用任何方法,我们都要出城!”

“那让我等去城中打探消息吧,如今局势紧张,将军怎可为我们以身犯险?”

“我养的兵,自是我的事,谈什么以身犯险。”拓跋珪一摆手:“且我的伤本就最轻,又会说氐语,不易惹人注目——你们的关中腔太显了,小心为上。这一两天都呆在这养伤,不可轻出走漏了风声。”

“这儿原先的住户呢?如今还关押着。”一名手下似想起了什么,忙比了个手势道:是不是干脆——”拓跋珪略一思索——这处民居原是对老夫妻的,儿子远在姑臧城做点小生意轻易见不得一面——他缓缓地道:“先别动手。好言好语哄住他们,我们出面不便,还要支使他们去采买吃食药龘品。实在不行,我们最后的出路还要着落在他俩身上。”

众人低声答应了,一时有感而发,无不悲愤道:“天水这帮子龟儿子分明是早有预谋!我们这次实在损失惨重,若是穆校尉也在此处便好了!”。

拓跋珪颇以为然地一点头,穆崇的武技确然是诸人中最高的,因为悍不畏死,又对他甚是死忠,则更添了几分可怖,堪为臂膀,只可惜,是他棋差一招致使其替罪去了萧关前线。至于天水郡守之子,如此苦心积虑,自然不是为了出口恶气,只怕早有幕后主使——要的便是苻坚到不了姑臧城。

会是哪一方呢?他想起了那夜陇山镇的首次遇袭,都从胸膛上的牛首纹身怀疑是姚秦布置下的死士,可放眼这陇西六郡,想让苻坚身死,凉燕断交的又何止一个姚秦?

拓跋珪在苦寻不得的同时,任臻正死狗状瘫在地上直喘气,好半晌才能转动眼珠,打量了下周遭环境,艰难地开口道:“这…是哪?”

苻坚亦是狼狈不堪,浑身衣服俱湿透了,上岸多时还径直淌下水来,在脚边积成一处浅浅的水洼。他见任臻已经醒转,才翻身一屁股跌坐地上,吐出一口气来,低声道:“天水城外,麦积山麓。”

任臻不可置信地喘了一下——他知道麦积山位于天水城东南方,乃是小陇山的余脉,他一路在水下被苻坚连拉带扯一头黑地跟着横冲直撞,谁能料到竟真能游出天水,张眼就是岩石峭壁!他撑起湿淋淋的身子半坐起来,忽然福至心灵:“天水湖下有机关暗道沟通内外?”一定是这样,金庸古龙都这么写的,啧——应该再潜回去,路上肯定有某高人死在某处,骸骨旁定留有武功秘籍倾国财产等等等等。

苻坚瞟了他一眼:“你方才可有在水路上见到任何机关?天水湖本就是活水,当初挖掘之时就依地势凿了水道将麦积山的瀑泉引进城中,我父被先祖分封在天水之时曾碰巧得到过这湖的开凿图,故而我知道天水湖与麦积山有水道相连——天水郡守几年前才来此,自然对此一无所知。”

任臻泄气地蹲了回去,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命。他忽然眨巴着眼睛道:“你以前走过这水道?”

“当然不。我十六岁就离开天水,到了长安,没这机会。”苻坚似猜出他心中所想,微一点头道,“所以我也没把握能不能找到水道带你出城,若是运气不好,我们就要葬身湖底了。”任臻气地伸手一戳:“那你先前跳地那么干脆!嫌命长么!?”他本是随手,谁知正捅到苻坚肩膊处的伤口,登时又渗出几丝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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