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238)

任臻抬头扫了他一眼——杨定与他共过患难,他心中倒是不会与这一派赤诚的汉子计较,但便是这么无意识的一瞥,却叫杨定心中不由自主地一凛——他仿佛在他眼中看见了如当年苻坚一般不怒自威的帝王之势。任臻垂下眼睑,轻描淡写似地道:“怎会不管?传信至长安,让皇叔答应后燕密使所请,就说我们…念及同气连枝共出一脉,愿意出借神祖牌。”

众人又是一声哗然——都知道两个慕容氏迟早会为正朔之名而中原大战,当初为备战攻姚已经被迫默认后燕立国,现在慕容垂欺人太甚,居然踩在他们头上公然索要历代先主的供奉牌位!任臻似不知道自己一石激起千层浪,自顾自地又道:“只是祖宗牌位兹事体大,慕容垂自然应感郑重其事一些,为表诚心,便让他的’太子‘亲自到长安城奉迎回去!”

慕容永顿时会心一笑——好一招釜底抽薪。这后燕太子慕容宝是大段后之子,大段后当年又是被慕容冲之母可足浑皇后逼地自尽,慕容垂因此这才反叛前燕投靠苻坚,一直对这少子甚为宠爱,又哪里敢让慕容宝羊入虎口?

任臻狡黠一笑:“如此必可堵地慕容垂哑口无言——”我敢给你还不敢来要,那就是你残忍你无情你无理取闹了。

“皇上英明!”不知谁先起身喊了一句,引得众人风吹麦浪一般连声应和,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任臻面有得色,摆了摆手道:“一般一般啦~”苻坚抽了抽嘴角,默默咽下了堵在喉头的激赏——难怪夜半无人时他缠着自己问了好些关于前燕王室的秘辛,特别是当年慕容垂叛逃的前因后果。

杨定从来想不透这些宫闱斗争,宁愿沙场之上见个真章,他在一篇奉承声中峻声反问道:“那么潼关防线怎么办?我与后燕军队交过手,当时统军的大将慕容宝不过纸上谈兵虚有其名,军队质素却甚高,与我军不差上下,精锐部队或有胜之,应是慕容垂亲自练兵所致,如今驻扎蒲坂的换成百战之将翟斌,若不能择一良将把守潼关,只怕一不留神会被趁虚而入。”

任臻低头饮了一口热酥酪茶,被烫地几乎一咋舌:“对,要派个顶用的小将去,把翟斌这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

“那么…”慕容永沉吟道,“谁去?”在座诸将一时都顾不上计较前后浪谁拍谁,都在心中暗道——看皇帝这意思,杨定慕容永这两员大将是都要留在萧关打姚兴了,那么低一阶的宿将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刁云与慕容钟都早已在暗中跃跃欲试——若是能分兵去防守东线,必能高升一步,成为个独当一面的大将军了。

任臻似话说多了口渴,也顾不得烫,将瓷碗滴溜溜地转着圈一口气给喝完了,末了随手擦了擦嘴,随意似地道:“拓跋珪,你去潼关。”

一直默不出声的拓跋珪顿时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他自己也有些回不过神似地怔怔望向任臻。直到身边的穆崇给了他一肘,他才茫茫然地起身:“…我…去潼关?”

任臻微微皱眉,怎觉得重逢以来这拓跋珪就变的有些混混噩噩神神叨叨的,时不时还不自觉地在刻意避他,但他心中早有计较,便毫不停歇地继续道:“封拓跋珪为安东将军,五日之后执虎符至潼关赴任!”任臻出言即是圣旨,此事盖棺论定,无论旁人如何诧异、不解、嫉恨亦无可转圜了。

一时散会,任臻在人后拉住慕容永的袖子悄声道:“东线防守其实至关重要,万不能如后凉吕光一般后院起火,拓跋珪到底年轻,你得帮帮他。”慕容永本一直视拓跋珪这日日贴身随侍皇帝身边的外族将领如眼中之钉,但此时心境已与往日大不相同,又见任臻如此恳求,便点了点头,想开了似地,起身去给拓跋珪办军权交割事务。

任臻又在后吩咐道:“杨定,你留下。”

杨定答应一声,停住了脚步,待众将走光了任臻便一手搭上他的肩,拍了拍道:“大个子,你在萧关最久,对对方战术和实力也最为了解,告诉我实话,能赢吗?”

杨定本觉得一年未见,这皇帝言谈举止颇异往昔,看来陌生了许多,但如今被任臻这么亲亲热热地一揽,过去的熟稔与默契似又都回来了。他不假思索地道:“能。”

姚兴虽已借敌之手除去了姚硕德,但终究失了萧关又大伤元气,只能守不能攻,燕军占有绝对优势。

“固原是旧城翻新加固,不堪累日重攻,姚兴要退敌,只能出城平原战——派出绝对主力以骑兵撞骑兵,数倍而围之,则大胜不难——末将恳请皇上坐镇中军,由末将与上将军各执一翼,围歼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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