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277)

到了第十八天,后燕太子慕容宝终于抵达长安。

后燕使团来访名义上是为了本国重建太庙,向西燕请借神主牌位——也是为了再次强调自己立国是得到西燕的承认,也算正朔一脉。

任臻倒是没为难这个“堂兄”,于长乐宫设正宴招待慕容宝一行,算是给足了远在中山的慕容垂面子。那慕容宝衣饰华丽,身材高大,生地也自不俗,但因蓄了须又眉目沧桑,故而虽仅大慕容冲五岁,望之却已如年过不惑。

酒过三巡他便开门见山地进入正题:“我皇欲向贵国请借神主牌位供奉于太庙,皇上曾言要让本太子亲自来迎方可出借,如今本太子已到了长安,希望皇上能履行前诺。”这话委实说地太冲,场上一时鸦雀无声,众人心道:这慕容宝看着老成,实则心里没成算的很,这般无礼且不知轻重。怪道时人常言他比不得早死了的同母大哥慕容令——若非慕容垂实在难忘已逝的发妻长子,只怕也不会移爱到他身上,甚至在开国之后立即封他做了太子。

任臻则但笑不语,抬手饮毕樽中美酒,才道:“才想得开春之前贵国忽然出兵骚扰潼关,却原来也是以表诚意啊。”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慕容宝愣了一下,气焰不免也弱了几分:“那是大将军翟斌自作主张,父皇事先毫不知情!”任臻冷冷地道:“吴王一向驭下甚严,怎到了军国大事上便做不得主了?究竟是毫不知情还是委过于人?!”

慕容垂已经登基为帝,任臻在此时公然重称他旧日在前燕时的封号,轻蔑之心昭然若揭。慕容宝脸色一白,正欲说话,一直随侍身后的后燕武将忽然排众而出,朗声道:“陛下与我主本是同出一脉,难道不能了解其中缘由?翟斌乃丁零部落的酋长,当年中原混战,我军围攻邺城之际,得他最后关头倒戈,方才得以光复邺城。故而翟斌虽然受封为我国之建义大将军,却拥有自己的私人军队——丁零全军唯他号令,驻守蒲坂之际他擅自挑衅我主确然不知,事后亦大加斥责,人所共知。如今我主命太子殿下亲使长安,且携重礼,借神主牌位只是其次,首要便是重修两燕之好——陛下海量汪涵,连前仇苻坚都可宽恕合作、签订盟约,甚至借兵助他攻打姑臧,对自家叔侄又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

任臻挑了挑眉,抬手搭上御座扶手之上的龙首,看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年将军——好一张利嘴,说话说地滴水不漏,字里行间俱是扣着“同出一脉,重新旧好”这八字,分明不为那神主牌,而为救出扣在自己手中为质的慕容熙。“好一句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朕若再纠结旧事,便是不念故情忘恩负义之徒了?”

那青年将军能屈能伸,闻言立即跪下告罪,口称不敢。任臻本也不是真心发作,便眯了眯眼,忽然转问慕容宝:“太子殿下身边真是卧虎藏龙,多是文武双全之辈啊。不知这位将军姓甚名谁,官拜何职?”

慕容宝微微皱了皱眉,方道:“他乃中卫将军冯跋。 ”

冯跋再次叩头,任臻面上倒是颇为大度地命他平身,心道——中卫将军并非东宫属官,看来是慕容垂不放心这儿子办事,硬是插了个人到他身边——只是襄助还是监视那便难说了。

第87章

一时冯跋命人鱼贯呈上贡品,皆是奇珍异宝,甚至不乏邺城旧都中的贵重之物,如慕容冲之父慕容皝当年登基之时戴过的金饰花树步摇冠,殿上众老臣数十年未见此宝,此时骤然再见,无不伤感,场上气氛唯之一缓。

任臻自然是对前燕故国什么感情都没有,便不以为然地暗一撇嘴——他扣秘密留慕容熙宫中为质,这些不就是给他儿子的赎身钱么?而且慕容垂送这么个王冠来哪里是什么好意?授冠之行,位尊辈长者方可为之,这是暗中来摆叔叔的谱儿了。更何况当年前燕疆土多在关东冀州一带,如今悉为后燕所有,移交王冠不就是“教育”侄儿:关东已属他慕容垂,让慕容冲自求多福,不必东顾么?!但眼见满朝文武凡是慕容氏子弟无不恻然唏嘘,倒是不得不佩服慕容垂的攻心之策,他也说不出什么泼冷水的话来,心想这冯跋也的确擅找时机且伶牙俐齿。

然则就在此时,慕容宝便又硬挺挺地发话了:“皇上若还看的过眼,便可知我国之诚心,总可答应前请了吧?”这一句话便使冯跋辛苦扭转过来局面再次转僵,不少燕臣心中都暗自嘀咕:这慕容宝再不济也是一国太子,怎连起码的外交辞令都不知,当真不怕西燕皇帝龙颜大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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