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280)

“杀他做甚?为慕容宝作嫁衣裳?当然是要借着他让后燕父子不和祸起萧墙。”任臻散下长发,站起身来,冷笑一声,“什么来日登基,臣礼侍奉——整个关东迟早都会是我的,我要慕容宝这么个臣子做什么!”

宫灯随风摇曳,揉散一地昏黄,拓跋珪在这暧昧不明的灯光下着迷地盯着他,直到任臻的视线调转回来,他才避开了目光,熟门熟路地开了龛笼,取出一件缀毛锦袍披到任臻肩上,柔声道:“虽已入春日久,夜来却还是风寒,方才又饮多看酒,多少加些衣。”任臻一屁股坐上龙床,看他又起身拢上敞窗,遂用力地嗅了嗅他本早已习惯的一室幽香——这一两年来他一直在外奔波,虽说不上餐风宿露却也早忘了宫内的软玉温香锦衣玉食,如今再想起来,可不是件件桩桩都是拓跋珪亲手用心打点的?

任臻知道拓跋珪对他是真忠心,方才那点疑心便也烟消云散——拓跋珪出自内宫,与那些宦官交好也属平常。拓跋珪又回到龙床之前,单膝跪下,轻轻抬起任臻的小腿,要亲自为他脱靴。任臻无甚诚意地挣了挣,未果,便偏过头看向拓跋珪,轻笑道:“这么爱伺候人,改明儿也阉了你,进宫做个小黄门好了?”

任臻对自己人素来是荤素不忌地爱开玩笑——当年杨定便受过不少,到头来早就油盐不进地处之泰然。拓跋珪闻言则眸色一暗,一双手拢住了任臻的赤足,抬头定定地望着他完美的侧脸,低声道:“我只伺候你一人。”

任臻一怔,不知怎的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他自觉是玩笑有些出了格,拓跋珪素来是个没嘴的葫芦,一肚子的城府心思,若觉得有伤自尊反倒不美。便轻声一咳,自顾自地笑道:“我可不敢让你伺候——朕的安东大将军岂是能安于宫闱的?将来打后燕,还要仰仗你呢。”

拓跋珪低下头:“末将愿为陛下死——”话未说完,手背上便挨了一掌,任臻指了指他道:“我就知道你又要狗嘴吐不出象牙来——给我好好活着,别动不动就死不死的,非得武死战文死谏才是忠臣?”

他要他好好活着,却只是因为他是忠臣。

天知道他满腔雄心一身抱负,却独独缺个忠字!若非为他——若非为了他…

拓跋珪心中暗涛汹涌,带着点不明所以不可外道的伤感,面上却半点异色也没透露出来。或者说在萧关与任臻别后重逢的那一瞬间他真有一种全盘托出的冲动。然而一个又一个的人杰英雄挡在他面前提醒他,如今的他在任臻眼中,还什么也不是。

他一如当年在宫中那般陪坐在床侧,与他的皇帝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从两燕形势到姚秦残局甚至苻坚的“天王军”在姑臧的战况和对姚嵩近况的担心。因为他一直陪在他身边,什么都知道——任臻信任他,一如手足至亲——但也仅仅是手足至亲。

不知过了多久,任臻大字型地瘫在床上睡着了,拓跋珪方才撑着床沿站了起来,替皇帝张被之际,他不由自主地打量着这具美轮美奂的龙床。当年他入秦宫为质之时,慕容冲已经离宫做了平阳太守,他并未亲见这传说中得天独厚的帝王专宠,但此刻看着满床的雕龙画凤、轻纱罗帐他便情难自禁地联想起二人纠缠其上香艳无比的场景,其中一人依旧是慕容冲的模样,然则那另外一人却陡然换成了——他自己!

他似被吓了一跳,不由地微微退后了半步,一颗心忽然砰砰地跳地剧烈,低头凝视着任臻的睡脸,他着魔似地伸手,轻轻拨开他披散的黑发,视线凝结在他因酣睡而微张的唇上。

拓跋珪缓缓地俯下身去,几乎还有一寸就要触及对方,却还是犹豫僵持了片刻,此时任臻忽然打了个呼噜,微微地侧了侧头,拓跋珪立时惊醒,如遭电击般地弹起身子踉跄着连退数步——他不敢,他竟然连熟睡中的任臻都怕!

他怕一过此界,便将是万劫不复!

午夜时分慕容熙的房门被猛地推开,一直沉浸在悲愤中寝食难安的慕容熙抬起头来,很是意外地看见了拓跋珪。他心底一颤,连忙起身:“拓跋珪你怎——?!”拓跋珪虎步行来,忽然攥住慕容熙的领子将其一把拎起,随即便是铺天盖地而落下的吻。

慕容熙如被猛虎扑食一般,在那火热的侵略气息中不由地暗生恐惧,他抬手推了推拓跋珪,对方却犹如铜墙铁壁纹丝不动,他急道:“放手!”回应他的是被一把凌空抱起,丢上床去。

楚云暮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