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306)

姚嵩直起身子,看向跟在齐后身边年仅三岁的“太子”姚泓,意味深长地一笑:“众王子中,太子最为灵秀聪明,娘娘教导有方啊。”

齐后因身边布有耳目不可多说,只是抚着儿子的头,道:“泓儿年幼,将来还要你这王叔多加眷顾了。泓儿,快见过王叔。”

姚嵩但笑不语地谦逊谢过,拜别之时只道:“娘娘放心。”

齐后亲自目送他离去,这才带着姚泓步入宫门。姚嵩则在走出姚兴所居的宫室后才彻底放下心上大石,他驻足,扭头看向来处,在唇边冷冷地浮出一丝笑意——他早已习惯做任何事都要先计较得失利益,当年是为了得到姚兴的信任而保命求生,如今姚兴已倚他为股肱重臣,没他不行,他何必还做此等下作之事?

任臻日夜兼程自姑臧返回长安,来回却也耗费了半月有余,一踏入宫门,拓跋珪便迎了出来,跪地请安,显是等候多时了。任臻恩了一声,绕过他,任内侍为其更衣,拓跋珪怔了一怔,不死心地也跟着转过身来,继续道:“皇上万乘之尊,怎可轻易忽然离京?纵使姑臧有难,也可另派使臣前去,何必——”他忽然缄口不言,因为也瞧出任臻对他态度有异,不复往日亲厚了。

但任臻面色淡然地依旧不曾开口,直到换上了一套簇新的皂缘白纱中衣,外着绛红袍,腰束白玉带,正是皇帝平常所着的远游冠服。他盘腿落座,端起案上的酥酪茶刚低头啜了一口,便似想起了什么似的皱了皱眉,顺手将残茶泼了,冷冷地对内侍总管道:“天气暑热,怎还沏这等腻味之物?速速撤了。”所有人皆是一愣——盖因任臻虽已即位数年之久,但私下并不尚豪奢,平日对吃穿用度亦不甚讲究,这方面好伺候的很,怎么离宫不到一个月就变了性情?

只有拓跋珪脸色一白,隐隐吃惊地望向任臻。

内侍总管眼尖人精,此刻察言观色地便赶忙哈腰赔笑道:“是奴婢糊涂!这就撤换。”说罢自个儿收拾了杯具,又向环伺的宫女宦官们丢了个脸色,众人鱼贯退下,徒留殿内一坐一跪的一对君臣。

拓跋珪直挺挺地跪着,不言不语不动。任臻转头看着他,见他眼圈泛黑,下巴显青,隐约可见一片未褪的胡渣,显是这二十多天日夜焦虑地一直等待。心底微一触动,任臻转开眼去,淡淡地道:“起来吧。我离宫这些时日京中可还太平?”

拓跋珪倔强地挺着背,依旧噤声,任臻简直是要气笑了——合则他还觉着委屈,预备给他脸色瞧了。都说这拓跋珪少年老成必成大器,在他看来,这小子从当年跟在他身边起就一直是个别扭的臭小鬼!

他在心底微微一叹——是啊,毕竟朝夕相处那么些年,情分自然格外不同。他一直把他当个半大孩子,谁知人大心大…

“拓跋珪,你起身,朕有话问你。”他加重了声音,拓跋珪听他语气有变,便只得收敛了脾气站起身来:“皇上若觉得末将不可进谏,大可直言——但末将还是要说——皇上此次离京太过轻率!”

任臻垂下眼睑,淡淡地道:“朕纳你的谏便是,这次的确情急草率了些。幸亏宫中封锁消息,京城内外未曾出什么纰漏。”

拓跋珪不敢再试探底线,只得见好就收地接道:“后燕太子慕容宝已经抵达中山,据闻慕容垂因他不曾带回慕容熙而大发雷霆,罚其闭门禁足静思己过——”

任臻听到这个名字沉吟了片刻方才冷笑道:“慕容宝这回冤枉的很,他怎会想到慕容熙在临行之前忽然旧伤复发,甚至在服药之后加重了病情咯血不止,连冯跋都疑心是慕容宝再下毒手故而力谏慕容熙暂留长安养伤。”他瞟了一眼拓跋珪,道:“我知道这是慕容熙故意为之,只是我实在不明白,为何你这么有把握令慕容熙如此听话地留在长安?”

拓跋珪低头答道:“末将对慕容熙晓以大义分析利弊,他也怕再途中遭受慕容宝的毒手,所以才肯留下——有他在手,慕容垂必投鼠忌器,皇上可拖延时日静待时机。”

任臻凝神沉思,似在反复咀嚼他的话,片刻后,他点头道:“好一句‘晓以大义分析利弊’。朕的大将军果然文武双全,上得了战场入得了朝堂。既如此,你这便回潼关去吧。”

拓跋珪如遭电击似地猛地抬头:“皇上要赶我走?”

任臻淡淡地道:“你受封安东将军,负责东线防务,守卫潼关本就是你的职责,此次回京是为了押送慕容熙,如今后燕使团离境,他也被扣留长安,你已完成任务,自当回潼关去,岂可算‘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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