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309)

冯跋入内,见慕容熙仅着一身单衣,外罩绛色纱袍懒洋洋地斜倚在榻上,便转身拢上了轩窗,亲自将案上那小碗药汤端至他面前:“殿下方才嫌药烫,如今过了小半日了,怎还不进药?这伤多早晚才得痊愈?”慕容熙当日催发旧伤本就是为了留在长安,好待在拓跋珪身边,此刻便爱答不理地随意找了个借口:“这药苦。”

冯跋顿了一顿,放下药碗道:“殿下当日不欲与太子同行,末将才同意殿下佯装伤重复发,若殿下现在总是不肯服药痊愈,我们几时能够启程回国?”

又来啰嗦了。慕容熙心烦地翻身坐起道:“如今两燕修好,慕容冲也昭告了我的身份,不敢再对我怠慢,待在长安有何不好的?反倒是后燕国内总有那许多人对我明里暗里地总是不满!”

冯跋沉默片刻,实在是忍不住了:“殿下以为慕容冲锦衣玉食地款待你我就是真地敬如上宾了?前些天才刚刚提出要在并州边境处开设互市,皇上因您还落在长安不得脱身只得答应——”

慕容熙不耐地道:“既然如今两国没有交战,开放互市有何不妥?”

冯跋本是汉人,自被慕容垂提拔以来一直锐意进取只顾办事,在京之时对河间王慕容熙不过闻名不曾照面,如今才知他年少气盛恣意骄纵之名当真不假——可偏生又有一副令他见之忘俗的绝世容貌!他叹了一口气,好声好气地继续劝道:“殿下可知慕容冲选中的互市地点是在并州代郡?那一代自古盛产良马——如今西燕与后凉交好,凉州一带输送来的战马本已足够,为何他还要在代地再行贸易?长此以往,此消彼长,恶果可见!而皇上如今因殿下还在长安而不得不应承此事,然则已经屡次密令末将想方设法护送殿下回国。”

慕容熙倒是颇为认真地听了,而后想:并州代郡?那不正是拓跋珪当年的故国?冯跋一气说完,见慕容熙还是一脸不以为然便起身道:“殿下还不明白?您一日羁留长安一日便沦为人质,皇上就是真想有所作为也必投鼠忌器!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当年趁西燕立国伊始百废待兴之际渗透安插进来的人已被慕容冲明里暗里拔除地七七八八,余者安于其位,也不敢再与我等暗中交通——这些天来末将屡次入宫求见慕容冲却总不得见,不管私下如何刺探都不知何故——末将想起此事每每心惊,皆恐不能在这虎狼之地护殿下周全耳!

慕容熙在内心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虽明知今后自己人身安全多赖这冯跋保护,但又觉得他年纪轻轻的,怎就这般呱噪——他不是不晓得厉害关系,但他做惯了富贵闲人天之骄子,从来无心这错综复杂的军国大事,当初不听人言不管不顾地硬是发兵袭潼关,也是因为年轻好胜欲立军功而令其父刮目相看罢了。如今拓跋珪还没真地到手他怎么会甘心离开?那不就摆明是认输服软?眼见冯跋又要再谏,赶紧倾身伸手捂住他的嘴,瞪着他道:“冯将军!你说你也不比我大几岁,怎跟小老头一样啰嗦?难怪至今还未娶亲——我们鲜卑人家的女儿最爱豪爽男儿,谁下嫁予你那还不得被烦死?!”

冯跋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垂眼去看,那捂着自己的双手白皙胜雪,纤长细腻,真真比最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还要养眼动人。想到此处,他没由来地俊脸微红,略带紧张地一把挣开弹身退后,结巴道:“殿下赎罪,末末末将也是忧心殿下安危,恐恐恐受制于人——”

慕容熙收回手来,有些玩味地一笑——他自小游戏花丛,风流浪荡,爱慕他的人有如过江之鲫,如何看不出这平日正经沉稳的男人的别样心思?他觉得颇为有趣正想再加逗弄解闷,忽闻驿馆侍从来报,安东大将军拓跋珪来访。

冯跋皱了皱眉——大半夜的无缘无故来做什么?他现在看这拓跋珪越来越不顺眼了,若将来有朝一日两燕开战,此人必是劲敌!慕容熙则兴奋难掩地开口道:“快请!”自己穿鞋下榻,又换了一身锦绮馈绣的品色衣袍,转眼见冯跋尚在便不耐地道:“冯将军,你说的本王都记下了,请回吧!”

冯跋离去之时正与踏露而来的拓跋珪错身而过——他本能地觉得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他:拓跋珪平日虽也不苟言笑,然今夜神色冷肃如挂霜覆雪一般,一双眼中更是寂如死水,而大异从前锋芒毕露,究竟发生何事?

慕容熙却看不出这许多,他和上门,反身倚住,似笑非笑地道:“拓拔将军这是转性了?前些天还爱理不理的给人脸色瞧,今天就夤夜来访——是上次落下了什么贴身之物?”

楚云暮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