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319)

慕容宝知道这不比他小一两岁的弟弟虽然作战勇猛,但却莽撞贪利,又早失君心——慕容垂会利用他打天下,但绝不会立这么个忤逆子为储君——对他而言,慕容麟就算手握军权,却也比仗着父母之爱耀武扬威目中无人的慕容熙安全的多!所以也很肯笼络赵王,两人在暗中同气连枝,结为一党。他小声答道:“据闻沮渠蒙逊得罪过慕容冲,现在苻坚和慕容永都要讨伐他,他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想要投靠父皇。孤当然也希望父皇能与北凉结盟而与西燕反目——”

他虽把话咽了半句,但慕容麟笑嘻嘻地接道:“一旦两燕关系破裂,重启战端,还在长安为质的慕容熙肯定岌岌可危了。”一直扶持太子的老臣段崇忽然急急地咳嗽数声,两兄弟抬眼望去,却见一珠环翠绕的中年美妇在侍婢簇拥之下扶摇而来,正是慕容熙的生母段元妃,因她深受君宠又实掌后宫,时人多以小段后称之。

一时众人尽皆行礼,唯太子慕容宝只略欠了欠身,嘴里则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姨娘”。小段后顿时微觉难堪,她是当年慕容垂的正室大段后的亲妹,算起来,太子慕容宝的确该叫她一声“姨娘”,但是如今她统率六宫,形同皇后,太子却依然故意不以嫡母相称,确也太不给她面子了!

慕容麟但笑不语,段崇与她同出一门也不好说话,其余众臣更是当做没听到,正在尴尬之际,忽闻寝殿之内传来更衣之声,随即是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都在外面等什么?进来罢!”

众人低垂着头,鱼贯入内。

小段后款款上前,先将自己亲自煎煮的安神茶奉予慕容垂,一面微笑道:“今日瞧皇上气色红润,倒比昨日更加好了。”

慕容垂饮毕阖目,又养了片刻的神,方才觉得精气回归,因而睁开眼冲她略点了点头,和声道:“是你伺候有功。”言毕转向慕容宝,语气陡转:“你肯在外头候上大半个时辰,想必是有什么要事急赶上奏了?”

慕容宝连忙跳起身来,毕恭毕敬地道:“儿臣乃为北凉使臣而来——张掖虽小却地处要冲,既然沮渠蒙逊愿向后燕称臣,接纳他就等于在关中与西凉之地插进了一支楔子,他们有所异动之前就不得不前后顾虑一番,与我国大大有利。”

慕容垂淡淡地道:“只怕此举会激怒慕容冲,予他以口实话柄。”

赵王慕容麟时任抚军大将军,此刻便道:“西燕刚刚吞灭后秦,实力受损,而我们有精兵二十万,奈何惧之?慕容冲若是因此事而撕毁盟约,那我们正好就此契机挥军西进,图谋关中!”

一旁的小段后闻言微微一颤,抬起头来惶然欲言,却又不敢。慕容垂看了她一眼,轻咳一声,垂下眼道:“看来赵王也赞成立即与西燕开战了?”

慕容麟道:“趁慕容冲元气未复,立足不稳,可立即进攻潼关,打他个措手不及!”

慕容垂忽然伸手,将手边空了的汤碗拂落在地,在一片脆瓷碎裂之声中浓眉倒竖,怒道:“二位做兄长的是不是都忘记了你们的亲弟弟还在长安城中!冯跋有消息来,说他多次请辞皆被慕容冲借故拒绝,驿馆周边也伏下了不少暗线以监视,想要暗中离开都无可能——慕容冲这小子早就防着我们了!你们倒好,全然不在乎熙儿的安危生死!天家子孙,一点手足之情都不念!”

他这一怒,唬地两个儿子齐齐下跪,其余人等也便忽剌剌地跪了一地,还是太子母家堂舅段崇战战兢兢地出言劝道:“皇上息怒。慕容冲此举也正说明他更惧两国开战,故而才一直紧抓河间王为质,太子与赵王也是关心则乱,想以战逼和,让他乖乖送河间王返回中山。”

慕容垂深吸了一口气,花白的胡须跟着一抖:“那就必须挟胜立威!朕且问你们,若此时开战,潼关守将拓跋珪你们可有必胜把握?”

慕容麟暗一撇嘴——对这小他足足一轮年轻将领也能独当一面起居八座被封为大将军,他便觉得慕容冲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就算拓跋珪两年前小胜一场,那也是慕容熙无能莽撞贸然中伏遂使竖子成名——若当日是由他亲自出战,莫说拓跋珪手到擒来,只怕潼关也只日可下!

他刚想说话,慕容宝忙暗中摆了摆手,自己则再次叩头认错,承认自个儿“思虑不周”。

慕容垂撇头不做理会,胸膛尤在上下起伏,小段后眼尖,忙起身扶住,不住地为其抚背顺气,待众人告退,慕容垂也缓过气来,方才哽咽着道:“臣妾母子无用,拖累了皇上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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