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322)

他忽然一把推开任臻,自己猛地跳下床去,转而冲着内室。

任臻衣裳不整地跌坐在床,似还不能明了发生了何事。

姚嵩在内室已是汗出如桨,面色青白,浑身打着摆子,犹自手忙脚乱地翻箱倒柜,终于在一只随身木匣中翻出一小个纸包,他颤巍巍地打开,见鬼似地瞪着眼前细白如雪的药粉。

他如何不知这当口再用五石散会有何恶果?忍了整一年,苦了这么久,难道就此前功尽弃可他又实在…实在不愿在任臻面前病发!

姚嵩心下一横,闭上眼捧起那五石散——忽然手腕一紧,他略带惊惶地抬头睁眼,看向浓眉紧拧一脸阴沉的任臻。

“这是何时…染上的?”任臻一把擒住他的右手,低声喝问。姚嵩头皮一麻,在姑臧与沮渠蒙逊周旋的日日夜夜皆涌上心头,虚以委蛇之下尚惧朝不保夕,他端来汤药,他笑着饮下…姚嵩竭力挣开手腕,踉跄退后,强硬地道:“豪门子弟何人不服五石散助兴?!”

任臻逼近一步,将人困在后墙与自己的臂弯之间:“旁人如何我不理!只有你碰不得这些脏东西!”

姚嵩微乎其微地瑟缩了一下,登时觉得冷汗涔涔,滚滚而下,他哆嗦着嘴唇道:“这脏东西我也吃了两年…你若看我不惯,大可不理不顾!”

任臻吃人似地瞪他:“姚嵩,你说真的?!”他不信以姚嵩之智看不出这些助兴的药粉实则全是致命的毒物!见他倔强无语,充作默认,便点了一点头:“好,那便如你所愿!”竟当真拂袖而去!

姚嵩跌跌撞撞地追了数步,却见一室狼藉只余孤清——他竟然当真抛下他一个人走了!就因为他当他的面服食他所谓的“脏东西”!若可为人谁愿做鬼?他原以为自己上瘾不深,只要狠得下心没有戒不断的瘾,本来眼看着成功在望——然而在怀远步步为营如履薄冰的那些时日里,他不能让自己的身体有一丝一毫地差池,这才不得不再次服药!

姚嵩心跳急如擂鼓,四肢却重愈千钧,他腿一软跌坐在床,蜷成一团却还是冻地浑身发抖——比身体更冷的却是心——他为他付出这么多,却什么也不能和他说!

五石散就近在咫尺,只要服下就能生暖回春…他却丝毫也不想动弹一分。他累极,也倦极了。

门忽然被再次推开,泄进一道如霜的月光,却是去而复返的任臻。姚嵩眼角余光望见他正驻足俯视着他,手中还捧着一个托盘,四目相对下姚嵩动了动唇,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任臻忽然张开一床锦被从头到脚地将姚嵩包了个严实,接着俯身将其连人带被抱了个满怀——怀里纤瘦的身躯还在本能地打着寒颤。任臻叹了一口气,低头在他光洁如雪的额头上印下一吻:“究竟是何时——不,是何人害你吃这五石散的?”

姚嵩浑身剧颤,待要再摇头否认,却听任臻一指那托盘上的物事,咬牙切齿地道:“你不肯说实话,我便于你同食这五石散——如你所言,助兴之药罢了,你我何妨做一对快活神仙?!”姚嵩猛地一震,也不知哪来的气力,挣扎着爬道床沿将那托盘上林林总总的瓷瓶药盅悉数砸了个粉碎,地上飞扬起一阵如烟如雪的白色轻尘。

任臻在他耳边道:“我方才的担忧惊恐更甚你此时,子峻,你怎么忍心再瞒我?”

姚嵩终于崩溃力竭,无助地瘫倒在任臻怀中,久违的泪水冲破干涸的眼眶:“是…沮渠蒙逊…他欲以药物控制我为他办事…将五石散与曼陀罗花一并掺入汤药之中…”他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任臻面色越听越阴沉,搂着姚嵩双肩的手臂也越来越收紧,听到姚嵩最后语无伦次地说道:“若非沉疴难愈,我,我也不愿饮鸩止渴——我不想一别三载,你再见到的是一个面如土色病容憔悴的姚嵩,我不想你自责不想你担心,我只能再次服药…可我当真是不想的…”

任臻一颗心都要疼碎了,过去这三年里,姚嵩究竟为他吃了多少苦!

他紧紧地搂住姚嵩,一下接一下细碎地吻着他:“以后有我,我陪着你分担一切病痛苦难!”

话音刚落,他轻一击掌,门再次洞开,几个内侍扛进一只原木浴桶。任臻摈退下人,将姚嵩抱进热气缭绕的浴桶中浸泡,自己则盘腿坐在一旁,抬起姚嵩一只手臂,小心翼翼地为姚嵩疏经通脉,推宫活血,以驱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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