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334)

慕容永在赧儿一派当家主母的做派下落荒而逃,路上盘问管家方知因他当年一句“敬之如主”,这些年来府中内务皆由这少女一手主持,渐渐历练成此番模样了。

慕容永心道,算算时日赧儿将满十三,也是时候为她寻个夫家别府另居了。否则总跟着他们一屋大男人混住,成何体统。

不觉已到他起居的知默堂,推门入内,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如他出征之前毫无二致。他上前几步,关上半敞的轩窗,转头对跟着的随侍与亲兵道:“都下去吧。本王想在内堂休憩片刻。”

众人告退,慕容永则抬脚踱步,缓缓走到层层叠叠的绮罗帷帐之前,忽然出手如电,向内一抓。重帷之间霎时翻波卷浪,二人隔幕来回拆解了数招,嬉闹意味多过于交手,末了慕容永五指屈爪,一把将人抓住,那被制之人声音强忍笑意:“你怎知我在此?“慕容永无奈道:“皇上次次来府都不走正道,还总爱跳窗,末将想做不知都难。”

任臻一笑即收,在幕后一指他道:“方才城外郊迎,为何正眼都不看我一下?”

隔着绮罗薄幕,他的面容清晰而又模糊——这一年他只敢在梦里肖想而不敢白日思念的爱人!慕容永哑声道:“末将不敢看。就怕望上一眼,就会忘了彼此身份,做下犯上忤逆之举…”

任臻逼近一步,二人身高仿佛,此刻便是鼻对鼻眼对眼了:“犯上忤逆之举?”他呢喃着偏过头,隔着绮色幕布轻轻地在慕容永紧抿的唇间印下一吻,“像这样?”

“皇上错了。”慕容永喉结一滚,淡淡地道,“是这样。”话音刚落他猛地扯下幕布,一把将任臻压在墙上,二人几乎是瞬间就胶合在一处,吻地难舍难分。

直到如今拥他入怀,慕容永心中还是有一种如梦似幻的错觉,生怕甫一张眼,自己还在朔风四起的漠北西疆,怀中暖意不过是南柯一梦。因而他像一只急欲确定地盘的孤独的野兽一般,连亲吻都带着啃噬的狠绝。

任臻则闭上眼环紧了他的脖子,深深一嗅,鼻端是他熟悉而着迷的温暖气息。他忽然喘息着挣扎开来,腾出手固定住他坚毅的下巴,瞪着他道:“你该不是早猜出我会按捺不住跑来找你,方才是故意吊我胃口吧!”

慕容永亦是气息不稳地看着他,胸膛不断地上下起伏着。他又想起了当年任臻送苻坚入凉,也是背人耳目地到他府中,也是这般近在咫尺地看着他道——“慕容永,你如今能选择的,只有鼎力襄助君臣相得,或是作壁上观与我为敌!”

彼景此情,别如天渊。

慕容永不答,却是情难自禁地俯身紧紧地抱住了他——他此生此世都不愿再回到与他对面为敌步步为营的时日了!

任臻被勒地有些难受,却丝毫不曾反抗,他抬手抚向他泛青的胡渣与疲惫的双眼,塞外征尘在他英俊的脸上刻下了几道斧凿一般的深纹而更显沧桑——他的叔明,全是为他一人而血沾战袍、饱染风霜。任臻如有千言万语哽在喉中,将手插进他的黑发里,反复摩梭,半晌之后,只是轻轻地道:“我的将军。”

慕容永心下悸动,刚要低下头去,门外忽然响起府邸总管急促的声音:“王爷,府里忽然涌来好些大人——”

慕容永转头怒道:“不是说了今日疲惫,闭门谢客吗?!”对,他就是猜到任臻会来,这才巴巴地闭门谢客,摈退下人。

“列位大人都是持有公务来的呀~他们说,说皇上微服出宫到了这里,许多奏章是要赶着批阅的…还说,说是姚尚书令指点他们来此的——”总管声音越说越小。

任臻与慕容永相视一眼,俱是无言。

任臻放下笔,将最后一份公文合上,摇摇晃晃地刚站起身来,便见姚嵩悠悠荡荡地迈步进来,他摘下沾雪的猩猩毡并皮毛手筒,露出里面一袭锦红朝服并颈上的貂毛围脖,冲任臻与慕容永皆行了礼,方才抬起头来笑眯眯地望向任臻道:“政事冗杂,微臣在未央宫内遍寻皇上而不得,只得出此下策,碰碰运气,没想到错有错着,当真寻到皇上了。”

任臻望着他脖上那圈茸茸的貂毛,心内感触,哪还舍得对他有半分不满?姚嵩接着转向慕容永,“王爷也不会怪罪下官吧?”

慕容永淡淡一笑:“尚书令为国为家,日操夜劳,殚精竭虑,何罪之有?”

任臻一滴冷汗淌下,死马权当活马医地出来和稀泥:“二位卿都在此,甚好。便,便商讨一下三日后的冬至夜宴吧,正好也可当做庆功宴,封赏有功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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