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376)

任臻一摆手,半是无奈半是诚恳地道:“与你化友为敌,非我所愿,实无可奈何矣——我宁与天下人为敌作对也不欲与谢郎兵戎相见。”

谢玄心中似有触动,默然半晌,忽道:“就为了——一个慕容永?”

任臻坦然道:“你若非知晓他对我而言重逾天下,又怎肯煞费苦心地以他为质?”说罢他抬手抱拳,郑重地朝谢玄行了个礼:“冒昧相邀便是为此事相商抑或可算是——请求。若可送还慕容永,我任臻一生铭记,感激涕零,你我永为莫逆,守望相助。”

这份承诺有多少分量,谢玄岂会不知?他迎着任臻坦荡荡的目光:“所以在两国军队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刻,你还命人送上锦袍一件,暗示人不如旧,还不忘将那袍子染上我惯闻的紫藤花香来投我所好——一国之君为个下臣肯这般处心积虑,忍气吞声,任臻,你当真是个异类。”顿了顿,话锋一转,“只是不知今日为阶下之囚的若化作你的尚书令姚大人,你还会为了救他如此委曲求全?”

任臻听他语气不善,不禁一愣,但犹豫须臾还是坚定地点头承认:“亦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谢玄抚掌大笑:“好一个多情种子!”他踱回坐骑身边,自鞍下取过一件物事,转头又是一派从容地递给他:“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承你的情,自也要还你的礼,不知现下睹物思人,或可一解相思否?”

任臻展开一看,是一段用过了的血迹斑驳的绷带,耳中又听此话,还有甚不明的——此乃慕容永负伤更换之物,当下心中剧颤,如万箭穿刺,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合上绷带,抬眼看向谢玄:“看来都督是不愿交我这朋友了,那你我开诚布公地来谈一谈,你要如何才能还我慕容永!?要洛阳?要许昌?还是整个河南?我只怕你在燕境孤军深入,就算舀的下,也未必守得住!”

任臻的语气陡然凛冽,便真如君临天下的王者一般——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大丈夫当如是耳!可他偏偏就不想让他如愿。谢玄慢悠悠地道:“攻城略地,不牢费心,我北府军既能一寸一寸地打下江山,收复中原便指日可待。我要的——是一件在外流散已久的家传至宝。”

任臻微一眯眼,不解道:“谢氏至宝,又怎会留在燕国?”

“皇上莫要再装糊涂。”谢玄逼近了他,眸间冷色一闪而过:“传国玉玺,换你心头挚爱,皇上以为这笔买卖可做得?”

任臻敛去了面上最后一点的笑意——玉玺之事,所知者少之又少,即便谢玄曾去过长安游历,又是从何得知这宫中秘辛!谢玄也不着急,更不逼问,负手侧身,似在欣赏远处苍郁青翠的凤凰岭,目光流连而悦然:“望皇上当机立断,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想是你心中焦急,远甚于我。”

任臻暗中一凛,他既顾及慕容永而不敢开战,已是九输无赢的局面,而后燕的慕容麟尚在燕国腹地,并未全歼,他又带走了关中一半以上的精兵,若有万一,大事完矣!谢玄也是看中了这点,这才如此肆无忌惮地步步紧逼——谢家宝树,最擅攻心,果然名不虚传。就算往昔在野之时是如何闲云野鹤,淡泊宁静,一旦为家国为朝廷披上战衣,便如一把光华内蕴的利刃名剑,遇神杀神无坚不摧。

任臻深吸一口气:“东西还在长安,来往需时。不如先将人——”谢玄轻一摆手,毫不退让,“皇上既然救人心切,想必定能快马加鞭罢——待见到东西,我亲自护送你们上将军平安归来。”

“好。五日之内,此物必到。”任臻至此也不再赘言——对他而言,传国玉玺再重,也是俗物一件,到底敌不过慕容永的性命,只是终究辜负了苻坚那片心意。

谢玄暗中松了口气,轻一点头,又听任臻冷冷地续道:“只是你以国为家,如此殚精竭虑,怕江湖之远朝堂之上,未必人人都信你是赤胆忠心,不为谋权。”

谢玄目的达成,本已转身欲走,闻言便是一怔,随即又利落地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道:“知我心者谓我何愁,不知我心者谓我何求——谢玄一生所为,皆无愧天地君亲师,足矣!”

留下任臻形单影只地矗在原地,望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谢玄,在这纷争乱世之中,我是异类,你又何尝不是?

第114章

谢玄一回到宜阳,即赶去再次巡视军营防务,见一切井然,军心大定,便微笑着对迎上来刘裕一点头道:“看来昨日一胜,着实鼓舞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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