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382)

这么快?!拓跋珪心中暗道:慕容麟当世猛将,燕军自身内部又纰漏百出,前段时间还险些教那谢玄占了便宜去,怎么这么快就稳定了河南与关中一带的局势?后来战报传至,方知西燕为尽快平息战事已与后燕议和,竟将当年好不容易才到手的洛阳城又重新割让给了慕容垂,以换取后燕自河南撤军。这和约看着割地赔款、丧权辱国,实则却是将个烫手山芋抛给了后燕。明眼人皆知洛阳乃九州之中,帝王之都,但是数次战乱几经易手之后,宫室俱毁,连城墙都不及完整修葺,实难固守——偏安江左的东晋王朝自谢玄重掌兵权后又总想着收复“东都”,北伐中原,如今洛阳在谁手中,就等于得罪了谢玄,给自己招来了一支伺机而动的劲敌。更重要的是,如今的洛阳守将,正是他麾下最后一个得握重兵的大将贺兰隽!被迫撤出洛阳之后,贺兰隽部必如丧家之犬,实力大打折扣,便只能前来投奔拓跋珪以求庇护。

这连环退敌之策与当年谢玄自河南撤军一样,怕都是那毒谋士姚嵩运筹帷幄之果。

由此可知,西燕宁可割地,也要尽快稳定时局,好能腾出手来“料理家务”——此乃断臂求生之策。

这边厢叔孙普洛急道:“这当口召见将军?一望而知,此乃有去无回的鸿门宴,将军万万不可轻去!”众人皆以为然,总觉得拓跋珪若然遵旨,必如汉初韩信一般,功高震主而被屈杀。帐下更有一名谋士唤司马许咸者更是赤裸裸地道:“经此一役,燕帝对将军已不会亲信,不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趁骄骑军新战力乏,火速召贺兰隽将军来此,合兵一处,杀进长安去!”

这话虽冒失大胆,却几乎道出了所有人不敢率先出口的心声,一时全场静默,不少人互相示意,眼露赞同之色。唯拓跋珪只是冷冷地抬眼瞟了这位昔日的北凉重臣——当年就是此人怂恿沮渠蒙逊杀兄夺权,北凉被灭国之后,他乔装逃出凉州,便投奔于拓跋珪再谋晋身之途——他知他颇具才干才会起用,却更知此人贪利忘义,出卖旧主,从不以忠诚自律,如今见他区区一言便得众人拥护,心中倒更是起疑忌恨,如何会真信他?只是表面上依旧神色如常、讳莫如深罢了。

一众幕僚武将议了大半夜,依旧无果。拓跋珪自榻上屈膝仰坐,亦是疲惫地阖目道:“先议到这儿——都散去吧。”众人赶忙鱼贯退下,唯有叔孙普洛深知自家主子一贯乾纲独断,越是声色不露越是已有定夺,便特意留到最后欲听他示下。

拓跋珪睁眼,见只有叔孙独自一人候在原处,眉宇间微微闪过一丝阴霾,却又语带肯定地一点头道:“满座急功近利之辈,唯你还知道进退。”

叔孙普洛察言观色,知道这当口绝非拓跋珪属意动手之时,此刻见自己果然猜中君心,便忙哈着腰进一步道:“如若大将军真要入京’请罪‘那随行诸事皆要小心打理,谨防不测——”

拓跋珪摆了摆手便翻身而起,却不做正面回答:“我要先去会一会我那’座上宾‘兼’阶下囚‘。”

拓跋军营中有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却是戒备森严,看守之人皆是他的死忠私属,从前用以软禁慕容熙,如今则用来招待另一头沦落平阳的猛虎。

亲兵为拓跋珪轻推开门,房内的人似早已猜到拓跋珪的来意,竟未就寝,而是袖着手倚在榻旁专为候他。此刻便是勾起一抹隐带邪气的笑容率先开口道:“大将军如今大权在握,今日难得贵步临贱地,真教我这个俘虏感激涕零啊。”

拓跋珪反手掩门,在他对面落座,凉声道:“不敢。你差一点也窃国得成,龙登九五了——只可惜时也命也,你终究只能是一条丧家之犬。”

他这话极尽刻毒,却惹来一阵放声长笑,末了那人一挥手,吊儿郎当似地道:“大将军没听过东晋大司马恒温那一句名言?’大丈夫纵不流芳百世,不复遗臭万年!‘我沮渠蒙逊棋差一招势不如人落到一败涂地,却从未后悔自己走过的每一步!难道大将军心中不做此想?!”

拓跋珪眸色一暗,冷冷地嗤笑一声:“那你可知我下一步,又当如何处置你?”

沮渠蒙逊故意佯作思考了一番,方才大喇喇地道:“你费了那么大工夫击溃了我的军队,又将我活捉,想必是想用我为将,攻城略地、征战杀伐罢。”

话音刚落,拓跋珪忽然拔剑出鞘,在一阵龙吟之声中,三尺青锋已瞬间削向沮渠蒙逊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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