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449)

两人狼狈地顺着坡势滚进岸边的苇草丛里,溅了一头一脸的的泥沙浆水。谢玄还未缓过神来,便翻身而起去看任臻的身上,果见又晕出一抹新红,惶急地道:“你中箭了?!”

任臻忙按住他慌乱的手,柔声道:“我没事我没事,那是强弩之末,蹭破了点皮罢了。那血是昨日的伤口又裂了,不碍事,不疼。”

谢玄这才定神,冷不防又瞥见任臻紧紧包覆着他的双手,皱了皱眉,想要抽出,任臻这次却不肯轻易就放,谢玄斜了他一眼,却不说话,千言万语似尽在不言。

任臻头脑发热,一时再也顾不得其他,着魔似地倾身靠近,就在即将触上谢玄口唇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开口,哑声道:“任臻,我谢玄不会要你四分之一的爱。”

第130章

这寥寥数语如一盆冰雪之水兜头淋下,让任臻打了个寒颤,彻底清醒过来,羞愧到几乎无地自容。

谢玄倒是神色如常。他抽回手,又一把拉起任臻,提气疾走,跃入船中,将数倍的船资与出鞘了的墨阳剑一并放在吓傻了的艄公面前,淡然地道:“送我俩过江。”

那艄公当这二人是强梁人物,岂敢说不,只得垮着张脸出舱撑船掌舵去了。

偌大的船舱里霎时只剩无言对坐的两个人。任臻靠着舱壁,耳中听着呜咽不绝的江水潮声,看也不敢看向谢玄,懊恼地肠子都要悔青了。

他再多情却也知分寸,无论从身份立场还是从个人感情来说,谢玄都是他绝不该招惹的人,可偏偏他那时候就忘了情失了态——谢玄那般心高气傲目下无尘,他的表白对他而言,实为辱没。有些事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倒也罢了,然而一旦点破了其间隔着的那层纸,就无所遁形亦无可逃避。

他心里正翻江倒海地乱着,冷不防那船在江心打了个摆儿,船身剧烈地一记摇晃,差点把人给甩下地去。谢玄眼明手快地拉住他的胳膊,挑眉道:“你是嫌肚子上的那个窟窿开的还不够大么?”任臻尴尬地直起身,不着痕迹地坐远了一些,见谢玄仿佛神情自若当真无事一般,只得惨笑一声,自我解嘲道:“咱皮粗肉厚,经摔的很。”

谢玄便也无话,继续扭头,从舷窗上向外眺望水天一色的长江江景,不知过了许久,他的声音才似乎远远传来:“任臻,我们总能做朋友吧?”

任臻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苦笑道:“能与你为友,已是在下莫大的荣幸。”如此,总也好过情深不永相逢陌路,余者,再也不敢也不能痴心妄想。

二人至此便算达成了一致,那时的情难自禁就此揭过,再也不提。

有惊无险地过了江,渡口离宣城却还有百余里路,若是骑马,大半日便也到了,可那马落在了对岸,任臻又有伤在身,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靠两只脚徒步过去。

谢玄前后看看,都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便苦恼地微一颦眉——如今的他一身泥浆灰头土脸,逃命的时候顾不上,现在脱险便恨不得立时能够兰汤沐浴,洗净身上的污秽——他一出生便是钟鸣鼎食金尊玉贵,何曾孤身在外遇到过如此窘迫的情景?

任臻看了谢玄一眼,忽然往他身上一挂,夸张地长叹一声,便开始声泪俱下地道:“兄弟你怎么这般大的气性——不就是盘川被路匪打劫了去么?钱财乃身外物,我们还是有用之身啊!”谢玄梗着脖子转过来,见鬼似地瞪着他。

道上三三两两的赶路之人自然循声望来,难得有了观众,任臻更是搏命演出,硬说兄弟俩本渡江访亲,谁知途中遇匪被打劫一空,两人好不容易才活命逃出,他这做“哥哥”的为了保护“弟弟”还受了重伤,谁知弟弟年轻气盛,因觉得自己形容狼狈,便死活不肯到宣城亲戚家丢脸…

谢玄先是目瞪口呆随后头晕脑胀,随着围观百姓越来越多,他的脸色也越来越暗,几与锅底同色,最后看见用心良苦的“兄长”已自来熟地上了一个中年汉人驾驶的毡布驴车,坐在木头车辕上冲他这个“不懂事的弟弟”直招手:“幼度!快上车!这位好心大哥正好要去宣城办货,可以顺道送我们过去也~”

谢玄无语,天人交战了片刻,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刚掀开破布帘子,一股汗馊味便扑面熏来,谢玄涵养深厚,喜怒不形,唯嘴角抽了一抽,而后面无表情地跨了上去。

任臻随后也进了车厢,脱下自己的外衫,反面铺在座位上,又将一地的杂物收拢到一旁,支开半扇窗户,以发散气味,最后才转头让谢玄落座,低声道:“忍耐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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