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483)

所有人都被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论给弄笑了——拓跋珪若非打着复立代国的口号召集旧部,能在短短几年之内就发展到如此地步?

更有故意逗他这孩子说些狂言的:“那依你之见,当为何名?”

崔浩正色道:“观大帅行止志向,不下曹魏武帝,亦可虎步中原、鹿逐天下,应改国号为——‘魏’!”

拓跋珪记得当时自己起了身,拍了拍崔浩的肩头轻描淡写地斥道:“小子狂妄。”

议建国号之事因为后来战事受阻,中山久攻不下,而暂且搁置,不了了之。然而拓跋珪从那时候起就隐隐知道,他手下战将如云,谋臣过百,能辅他终成霸业的唯有这崔伯渊一人!

崔浩尚余稚气的脸上有着与他年龄全不相符的冷静与决断:“只是…若大军压境,发动总攻,慕容宝早已被吓破了胆,最多也只是闭门坚守而已,怎敢带兵突围?”总不能派人潜入中山告诉慕容宝,说拓跋珪不想赶尽杀绝,你赶紧着找个机会跑路逃命去吧?

拓跋珪摸着下巴泛青而坚硬的胡渣,忽而一扯嘴角:“这个么…自有人可为我代劳。”

天气炎炎、长夜漫漫,中山城内沉闷的气氛伴随着时长时短的尖锐鸣镝之声而更显压抑。慕容熙负手立在窗前,漫无目的地望着夜色中死一般寂静的中山城。

不多时,便有宫女入内,身后跟着一名捧着食盒的小黄门——拓跋珪围城半年,他们占着中山城坚墙固,誓死不降,坚持至今,然而却也已是弹尽粮绝的强弩之末了。所有的粮食都要优先供给军队,还留在宫里的皇亲国戚王爷娘娘的,只能统一由御膳房做出饭来再按级分配。

那宫女乃是他的贴身侍婢,那食盒刚刚放下,她便取出一枚银簪细细致致地检验了一遍,方才双手奉予慕容熙:“王爷请用膳。”

慕容熙瞟了一眼碗里黏黏稠稠难辨面目的“晚膳”,登时嫌恶地道:“这是什么东西?!上次还有米有粥的,今天就叫本王吃这个!?”那小黄门忙解释道:“宫里的米粮已经告罄,皇上吩咐了,今日开始诸王分例递减,改米糠各半,也算…算为国分忧…”

他话没说完,慕容熙便勃然大怒地抬脚踹去:“滚!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狐假虎威!”那宫女忙拦住慕容熙,暗中忍不住偷眼望着那碗面糊,情不自禁地咽下一口口水。慕容熙余怒未消:“虽说缺粮地紧,也不见身为皇帝的慕容宝有吃这些猪食一般的东西!”那宫女吓地立即回神,跪下劝道:“殿下还请忍耐!皇上早就看您不顺眼了,否则也不会…不会刚即位就赐死段元妃给先帝‘殉葬’。殿下这话若传扬出去,又是不得安宁了。”

原来,慕容垂驾崩之后,灵柩刚刚运回中山,新君慕容宝便向段元妃发出训示:先帝在位之时,娘娘曾谗言构陷,说太子量小恐难成大器,如今朕已即位,还请娘娘到九泉之下向先帝报告吧!缟素服白的段元妃平静地听完,冷笑道:“皇上就只有这点儿逼杀母亲的本事,难道还能守住先帝的基业?本宫可以自行了断,但请皇上念及手足之情,莫有阋墙之祸!”言讫,从容赴死。

慕容宝哪里听的进去,正准备转头对付慕容熙,拓跋珪就已经气势汹汹地杀来了,中卫将军冯跋带兵入驻中山“勤王护驾”,慕容宝在这种情势之下不敢得罪手握重兵的冯氏兄弟,只得中途罢手,暂时放过慕容熙这眼中之钉。

慕容熙冷笑道:“可不是?拓跋珪打不过,窝里横还是可以的。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我又有何难?”他又扫了宫女一眼,一指这面糊,道:“本王不吃这个,赏你了。”

慕容熙从小得父母溺爱,锦衣玉食之下自然不惯吃这等东西,然而今日他一整天滴米未进,一时负气过后,免不了饥肠辘辘,过了亥时他竟饿地睡不着觉,正在辗转反侧恨不得啃桌脚充饥之际,又有一名黄门内侍藏头遮尾地前来,却是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个层层叠叠的油纸包来,诱人香气一下子在夜风中飘散出老远。

那送食的小太监竭力把自己的眼神从那油纸包里移开,转向这位曾如天人一般高高在上的皇子,悄声道:“这是冯将军托奴婢捎进宫的——将军说了,宫里如今细粮紧缺,军营里倒是还好些,将军怕殿下夜里饿着了便送了两张饼来…”

若是往常,慕容熙看也不会看这种市井吃食一眼,然而他再不知疾苦也知道这两张饼只怕还是冯跋从自己口粮里省出来的,说实话,这些年若非有他撑腰,他早已被慕容宝寻个游头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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